夏極漫步在第六峰的藏大庫。

看完法，便是一些凡兵，再接著是數十萬兩白銀，名香銅爐、文玩筆墨、犀角象牙、寶玉奇石等等，再有則是一些恢復傷勢、回復真氣、解毒清心之類的丹藥，這些丹藥他也看不上。

他興趣地是此據傳曾有不珍貴丹藥，甚至還有能夠直接提升數十年真氣修為的，能夠瞬間恢復幾乎全部真氣的，能夠易經洗髓提升骨資質的...如此種種，可謂神異，稱為妙丹。

但因為雷音寺丹方失傳，所以先人傳下的用一顆一顆，二十年前就已經耗盡了最后一顆妙丹，如今剩下的都是些凡品。

“傳聞之中，雷音寺在上古時候曾是何等的盛狀。

頂霄漢中，接須彌脈。瑤草香蕙，琪花紫芝，仙猿白鶴，青鸞彩，珠闕寶閣。天王殿，護法堂，浮屠高塔，優缽花池，萬佛來朝...

如今卻是只剩下只鱗片爪，再不復昔日輝煌了。”

夏極慨了聲，其實單單只看這雷音寺走出的神僧和之前方丈是什麼德行，他就明白這寺是真的沒落了，當初那些真正的傳承怕是都斷了，除了經文兩三本，佛像幾尊，便是再無了。

即便是佛像，殘存至如今的神，也是極極，否則也不會被他輕松地就吸收了。

當然，還有玄陣。

鎮魔大陣與羅漢大陣。

他問了曾經的見空、如今的自在。

自在只知道這兩大陣法以地域為基，扎此，匯天地之靈。

樹挪猶然可能存活，但這等鎮山大陣卻是挪之即廢。

而，玄陣的開啟需要法，這法一直是單傳，這一代，鎮魔大陣是傳與方丈，羅漢大陣是傳與識空，這兩人死了，開陣法就斷了。

然而，這一切卻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在第六峰的藏大庫里還塞著數十萬冊的文書，這些文書乃是禪師們的手記，堆放了千年，其中未必沒有信息，但文書破爛，其中不甚至被書蟲啃咬，破破爛爛，章法無序，想要從中找出一些蛛馬跡，莫過于河里尋針，需得一一細細查詢。

這是個苦力活，自在說他會來讓禪僧每日查看。

畢竟能夠尋找到使用兩大玄陣的法，這新的雷音寺才是真正地站住了腳。

這任務給僧人后。

夏極就往著第九峰走去。

須彌山還存著最后一患，那就是守著苦海珍朧的老僧。

夏極見過他一次。

如今，要去見他第二次。

第一次，為皇子，前來取經。

這一次，卻已完全不同。

冬晚，瑰霞如，兩側絕壁已經堆簇起了越發厚積的云霧，曚昽叆叇，飄渺出塵，未化的白雪吸走了天地不多的溫度，而讓這高峰越發的冰冷蒼涼，絕無。

老僧還是坐在棋盤對面，他看到夏極時，揚聲道了一聲：“諸行無常，天地萬，皆在生往異滅之中，上次是施主，這次卻是佛陀，老衲斷言未曾有錯。”

夏極坐在他對面的石椅上，笑道：“但你只斷了三分魔，否則如今局面大是不同，這因也是和尚的因。”

當初方丈判語“七分佛，三分魔”，他就到了婉妃的“特殊照顧”，倘若那判語給的是“十分魔”，那就不只是“特殊照顧”的事了...

方丈給的這判語一定是來自老僧。

老僧說了，這沒錯。

方丈第一時間傳回了宮里，這就有問題了。

但老僧雖然說了，卻說了謊，因為兩人當初手談那一子，老僧清楚的知道這本不是三分魔的事，然而他卻還是只說了三分魔，那也是有問題了。

簡而言之，他心存“保護”夏極的念頭。

老僧笑道：“這不是老衲的因，而是殿下的因，因為...殿下值得老衲這麼做。”

夏極問：“若你早知今日，再判一次呢？”

老僧淡然道：“不變。”

“不變？”

“不變。”

夏極哈哈大笑起來，然后又問，“那你瞧我現在幾分魔，幾分佛？”

老僧面帶微笑，凝視著面前年輕的皇子良久，然后雙手合十，輕聲道：“我觀殿下......一塵不染，十分佛陀。”

夏極停下笑，與那老僧四目相對，良久，忽地問道：“和尚還要坐多久？”

老僧：“雙足，扎此，自是天荒地老。”

說完，老僧緩緩了起來，夏極這才注意到那老僧雙部分竟然是樹，盤曲虬結，麻麻，藏在棋盤之下。

而他移的時候，那些樹宛如數百巨蟒在緩緩游，這不是幻景，那麼眼前這老僧......

“老衲本是一棵娑羅樹，上古得蒙開靈種，靈胎一養數千年，如今才醒百余歲，因得須彌山上佛意染，故而生而為老僧模樣，這一點，歷代方丈都是知曉的。

殿下不必擔心老衲，在老衲看來，這雷音寺本該是佛陀之地，染塵久矣...

如今得蒙殿下持，老僧心底實是不勝歡喜。”

夏極稍稍思索，大概是聽明白了。

“七分佛，三分魔”這樣的判語是這老僧刻意告知方丈的，也許他本就想坑死方丈，讓整個雷音寺浴火重生，煥發新機。

他看中了自己。

然而，他在山巔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時勢落到他側時，他以恰到好的力量順水推舟地撥了一下，一飲一啄，莫非定數，所以他看到自己，就明白“曾種下的因，收獲了該有的果”，所以才會出微笑。

這算不得布局，但卻算這老僧的落子，是他的推波助瀾。

夏極問：“那和尚可有什麼能教我？”

老僧道：“鎮魔，羅漢兩大玄陣的開啟法，我能告知殿下。

除此之外，則是雷音寺傳承的下落。

據百年前方丈所說，第八峰原本是上古高僧大能誦讀經文的場所，延續至今已經荒廢了，如今在云海外的山嶺卻是了不大妖的巢。

但這些大妖人類禮教，佛宗慈悲，所以也并不作惡，反倒是有不雷音寺失傳的藏書都被這些大妖藏著，這些藏書并非它們搶去，而是在雷音寺遭逢大劫時，它們悄悄取走，也算是一種保護和藏傳承的延續。

殿下若要看經，時機合適了，便可過去尋那些妖。”

夏極想到九皇遇到的狐貍，又想到那句“想要的是一個能夠容得下妖的大商皇族”，于是問：“妖如今遭逢大劫了嗎？”

老僧道：“我本天地所生，故而通曉一些天地氣之，氣明則發興，氣暗淡則敗落。氣呈紅則巨富，氣呈黑則有禍，氣呈紫則大貴。

如今...天地萬，雖然如常，但遮天蔽日的滾滾黑氣正在緩緩下，如是料的不錯，一場前所未有的殺劫即將來到，妖族也是眾生，它們自然也逃不了這殺劫。

同樣，老衲逃不了，殿下逃不了，所有人都逃不了。

有的人不明白這殺劫將至，渾渾噩噩。

有的人知道這殺劫將至，或無能為力，或心存僥幸，或世躲避。

但還有一些則是開始做著準備，以求在殺劫中多一份籌碼，多一張底牌，多一個盟友。

天子離開皇都，老衲想來，不過是借著時勢，而為的正是此事。”

夏極道：“那和尚的盟友呢？”

“老衲是樹妖，雖然知曉的人并不多，但終究是妖，從前妖與人和諧相，相安無事，倒也無妨，但如今...這諾大的世界，已經容不下妖了。”

老僧笑了笑，然后補了一句，“也不容了殿下。”

“為何？”

“因為妖是異族，

而殿下是換了命的異數！

否則...殿下本不該來須彌山與老衲下棋，也不該在鬼方攻城里活下來。

殿下，早就該是個死人了。”

夏極：...

老僧繼續道：“眾生有命，但這并不是一不變的命，機緣和努力，都是可以改命的。

但如殿下這般的，已經不是改命可以說得清楚的了。

殿下這是徹底換了命，所以對于通觀星氣的人來說，殿下的存在簡直就如璀璨烈日之于深夜長空，清晰無比。

也許一開始還朦朦朧朧，但在殿下守住皇城，防住鬼方的那一刻，天象大，命數大，而一切的源頭，就是殿下。

所以，老衲才知道，而監天司的大司命小司命，甚至殿下那位八皇妹也都知道，他們已經飛信傳書，通知許多人了，方丈的信息也正是來源于此。

恕老衲直言，如今這世上，殿下已是舉目皆敵。”

言盡。

默然。

良久...

夏極出微笑，溫和地回了句: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