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行是連夜趕到呼市的。
航班和高鐵都沒有,他開車一路超速,凌晨一點多才到醫院。
政委和團長都在,還有幾個他不悉的領導,打過招呼后,他被政委領到重癥監護室外。
過小小的窗戶,看著里面病床上的老人,被圍在各種儀中央,上著數不清的管子。
誰能不說歲月太殘忍,這個曾經在戰場上叱咤風云,征服過萬米高空的男人,如今卻吊著一口氣,脆弱得不堪一擊。
“怎麼過來的?”政委低聲問他。
裴晏行定定地著里面的人:“開車。”
安靜片刻后,才聽見政委的嘆息:“薛老是你哥的老領導,趕過來送送也是應該的。”
裴晏行轉過頭,目微地看向他。
政委痛心地閉了閉眼:“醫生說,熬不過今晚了。”
男人睜著通紅的眼,扭著頭不再看病房。
過了不知道多久,可能一個小時,也可能兩個小時,他才想起來什麼,從兜里拿出手機。
屏幕黑了,摁好幾下開機鍵都沒反應,應該是路上導航用了太多電。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護士站,嗓音帶著抑的抖:“請問有充電嗎?”
值班護士指了指另一邊走廊:“那兒有共充電寶。”
裴晏行走過去一看,得掃碼,有些煩躁地拍了拍黑屏的手機。
剛要回頭再問護士站,重癥監護室那邊開始喧鬧。
他站在這里,怔怔地著幾個醫護人員涌進去,許多人圍在門口,平日里嚴肅鎮定的首長們一個個都慌了神。
他站在最外面,個子比其他人高,隔著玻璃窗能看見里面的場景,卻看不見那人的臉。
只有不停忙碌搶救的醫生和護士。
最后,一切都安靜下來,只剩下綿長刺耳的嘀聲。
2015年7月8日,凌晨3點47分。
裴晏行著死亡通知單上的數字發呆,直到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今晚還有得忙。”
“嗯。”裴晏行振了振神。
薛老的家人只剩個孫,在國外念書。
老伴前兩年走了,唯一的兒子是武警烈士,兒媳再嫁后就失去了聯系。自從孫出國念書,他都是一個人生活。
孫聞訊正在趕回來,但沒這麼快,喪事暫時由部隊在辦。
“這些年大家都忙,只能逢年過節給薛老打個電話,卻沒想到……”坐在去往殯儀館的車上,政委輕嘆著說,語速低緩,“你也好多年沒去了吧。”
裴晏行怔怔著車外:“嗯。”
上大學的時候,薛老還好,有時候會去學校逛逛,有時候裴晏行也會去他家,吃薛老夫人做的餃子。
自從畢業伍,要忙的事多了。人一旦鉚足了勁往前沖,便很難記得再看看后。
薛老是裴正澤的首長,對裴正澤來說,是伯樂,也是忘年知音。當年裴晏行經常跟著哥哥屁后面跑,也得以認識了這位戰斗英雄。
裴正澤犧牲后,薛老把他當自己孫子一樣疼。
薛老的孫薛晚晚是第二天上午到的,在路上就哭了淚人。一個小姑娘,緒上悲痛絕,很多事也不懂,裴晏行往返殯儀館和墓園,幫襯了兩天兩夜。
焦頭爛額地連軸轉,手機都沒充上一口電。
余笙兩天沒聯系到他,微信不回,電話也打不通。
這種況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沒電話,這次有了電話,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余笙下班回了趟父母那,想吃周姨做的飯了。
吃完飯,顧悠悠拿來新的積木玩和玩。
目送顧芷上了二樓,顧悠悠湊到耳朵邊說:“姑姑,問我上次那個叔叔了。”
“哪個叔叔?”余笙沒什麼表地拼著積木。
“來接你的那個空軍叔叔呀。”顧悠悠仰著頭說。
余笙扯笑了笑:“你怎麼知道人家是空軍?”
“他那件服我爸爸也有。”顧悠悠一臉認真樣。
余笙腦袋:“人小鬼大。”
“不過姑姑。”顧悠悠抬頭盯著,表像個小大人,“你真的喜歡那個叔叔嗎?”
余笙遲疑了下,反問:“你喜歡嗎?”
顧悠悠思考了下,搖頭:“……不是很喜歡。”
余笙問:“為什麼?”
“爸爸總是不在家。”顧悠悠低下頭,把手里的積木也放下,“那個叔叔肯定也跟我爸一樣,總不在家,而且爸爸很久很久都不會給我打電話,也不會回來給我過生日。”
如果是往常,余笙會告訴爸爸的無奈,讓理解爸爸的事業和責任,可是現在,忽然說不出一個字。
桌上是兩天兩夜沒有他消息的手機,不能騙自己,說對這些毫不在乎。
“可是他是我爸爸,我沒得選。”顧悠悠聲氣的,說出的話卻不像個兩歲半孩,“爺爺說得對,姑姑要選最好最好的,我覺得他不夠好。”
余笙小姑娘的頭,云淡風輕地笑了笑:“你才幾歲啊就心這些?好好玩你的積木,想點小孩兒該想的東西。”
顧芷放好了洗澡水,顧悠悠上樓洗澡,余笙把人哄上去,便轉頭出了門。
晚上十點的地鐵人不多,坐在空曠的車廂里,對面只有一個年輕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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