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放下心來,客氣道,“有勞周大夫了。”又命丫鬟帶大夫下去寫方子抓藥。
云黛跟著進去探謝叔南,謝叔南已然穿戴好,見著倆人,故作輕松笑道,“都說了我沒事的,我這好著呢,打一頭牛不是問題。”
喬氏斜他一眼,“你就吹吧你,趕躺著歇息,待會兒下人把藥熬好了,你給我老實喝了。”
說著轉對云黛道,“你留一步,替我盯著他喝藥。我得先去前頭打聽一番,看看李家和孫家如今是何況……唉,真是個混小子,盡給我惹麻煩!”
云黛纖長的睫了,腦袋很低,將眼底的水掩去,“是。”
喬氏在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下離開。
云黛默默地站在原地,直到謝叔南喚,才回過神,扭過拿帕子拭去眼中的淚,再轉朝謝叔南走去,“三哥哥。”
謝叔南看著泛紅的眼角,眸閃了閃,“你哭了?哎呀,你別哭,剛才大夫不是說了我并無大礙麼。”
云黛搬了張小杌子,挨著榻邊坐下,輕的視線落在謝叔南紫紅一片的臉龐上,柳眉微微蹙起,“臉上疼不疼?”
謝叔南呲牙笑,“不疼,一點不疼。”
他一笑,云黛心頭更是自責,晶瑩的淚花兒在眼中打轉轉,哽噎道,“怎會不疼,都打這樣了?三哥哥,你下次別再與人打架了。長在旁人上,他們要說就由他們說去……”
謝叔南見哭了,急忙道,“云妹妹,你別哭欸。好好好,下回我再不跟人打架了,再也不打了好吧!”
“你答應了,下次你再打架,我就……”云黛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憋回去,黑眸卻是水潤潤的,看得人心里無端發,咬道,“我就再不理你了。”
謝叔南哪里還敢反駁,滿口應下,“一定一定,我向你保證。”
說罷,還抬起手要指天發誓般,可胳膊才抬起來就牽背后傷口,疼得他直呲牙。
云黛忙攔著他,“我信你了。你快躺下歇著吧,好好吃藥,快快好起來……不然夫人與國公爺都要擔心了。”
謝叔南消停了,也不再說這些不高興的,只挑著今日詩會上的趣事與云黛說。
云黛心不在焉聽著,待盯著他喝下湯藥后,便起告辭,“這會子天也晚了。”
謝叔南撐起半個子住,“云妹妹,你明日還來探我麼?這藥苦得很,你給我帶些餞吧?”
他都這般說了,云黛怎好拒絕,朝他輕笑,“好,我明日再來看你。”
謝叔南笑逐開,只覺得今日這一架沒白打!
一出白石齋,云黛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轉而籠上黯淡的揮之不去的自責。
都怪。
是的錯。
夫人肯定也知道是的是緣故了,那是否覺得是給家里惹麻煩了。若不是為出頭,三哥哥也不會被打這樣……他那樣金貴的人啊,夫人又向來最疼他。
云黛越想越難,在屋里才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可又做錯了什麼呢,今日都沒去那鹿靈山,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可事兒還是找上門來。
或許就該早早嫁了,已經在國公府叨擾了這些年,錦玉食,華服衫,夫人與國公爺從未苛待過,如今也長大了,不好再繼續麻煩他們了……
整個人都籠在悲傷緒里,全然沒注意到蜂腰橋迎面走來的兩人。
還是翠柳拉了一把,行禮道“奴婢拜見世子爺、二爺”,云黛才怔怔回過神來,看到紅紫霞之下兩位俊朗的年輕男人。
“大哥哥,二哥哥……”心頭慌張,一邊打招呼一邊眼淚,太著急,沒個輕重,眼尾都被得紅彤彤。
謝伯縉和謝仲宣見狀,臉皆是微變。
謝仲宣上前一步,聲道,“怎麼哭了?是三郎那家伙惹你不高興了?二哥替你教訓他。”
云黛搖了搖頭,“不是,是沙子不小心瞇了眼睛。”
像是為了印證的話,還朝他出個笑臉,嗓音輕,“現在沒事了。”
白一張小臉,鼻尖紅紅的,眼尾也紅紅的,黑眸水瀲滟,明明哭得可憐,偏還出笑來,有種難以言喻的致又脆弱的。
惹人憐。
也同樣容易勾起人心深的惡意,去破壞。
“二郎。”謝伯縉手拍了下謝仲宣的肩膀,“你先進去,我與說兩句話。”
謝仲宣抬頭,頗為詫異的看了眼大哥,卻沒多問,只和煦看向云黛,桃花眼滿是溫,“沒哭就好,若遇到麻煩了,盡管與二哥說,二哥會幫你的。”
云黛淺淺笑道,“我知道的。”
謝仲宣頷首,先行一步去白石齋探。
主子們談話,翠柳自覺退到十步開外。
夕西斜,煙紫霞灑遍蜂腰橋,幾株殘荷的水面上倒映著兩道影,一道頎長,一道小。
兩道影子靠得很近,可橋上兩人之間卻隔著一段距離。
云黛不知謝伯縉有什麼話要單獨與說,心頭忐忑,手心都張的出汗。
難道他已經知道三哥哥打架的緣由,所以特地留下,想要訓斥麼?
李越……
是了,上回大哥哥還問起李越的事,這回三哥哥就與那人打起來了,這事定是與逃不了干系的。
眼圈又紅了,有自責,也有委屈,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地里,決定主認錯,“大哥哥,我錯了……”
一把糯的嗓子,帶著幾分細而無力的哭腔。
謝伯縉低眉眼,“你錯什麼?”
云黛淚眼汪汪,“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三哥哥也不會與人打架。”
謝伯縉看哭這樣,頭疼又有些無力,他不擅與人打道,尤其是哭泣的人。換做是旁人,他大抵會直接把堵住,可面前這個……只怕堵了,淚珠子要掉得更兇。
默了兩息,他從袖中取出塊帕子遞給,“都長大了,怎麼還像小時候那般哭?”
云黛看著他遞來的帕子,一時怔忪。
謝伯縉上前一步,生哄道,“拿著,把眼淚了。”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云黛打了個哭嗝,接過帕子胡把眼淚抹了。
在大哥哥面前怕,也不敢再哭,萬一惹得他不耐煩了,他把丟進水里呢?他那麼高大,拎起輕而易舉。
謝伯縉見不哭了,便問,“你可有慫恿三郎與人打架?”
云黛乖覺地搖頭,“沒。”
謝伯縉又問,“那你有慫恿旁人與三郎打架?”
云黛毫不猶豫否認,“沒,肯定沒。”
“既然你什麼都沒做,這事與你何干?”
云黛微怔,睜著一雙清凌凌的水眸看向他,有些詫異他竟然不責怪,又有點迷茫到底錯沒錯。
謝伯縉見這副呆樣,瞇了瞇黑眸。倏然,他上前一步。
這驟然拉近的距離嚇了云黛一跳,下意識往后退步,子朝后仰著,下意識地喚,“大哥哥,你……”
謝伯縉垂下頭,眉宇微蹙,狹長眼眸閃著嚴肅而幽深的芒,地盯著。
明明他沒有到,可云黛覺得他冷冽威嚴的目仿佛一只強而有力的鐵鉗,牢牢扼住的后頸,讓無法躲避,彈不得。
良久,謝伯縉才開了口,“當年帶你回國公府,是想庇佑你,讓你順遂無憂地長大,而不是讓你在國公府惶惶度日,自責不安的。”
云黛眸猛,定定看向他。
俊的眉眼稍稍舒展,謝伯縉抬手,輕輕拍了下的腦袋,“小姑娘,你沒有錯,無須自責。”
不要讓他后悔當年的提議。
他希能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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