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釀心頭微微痛:“張圓……張圓如何了?”
“自然是掛心你,不然也不會遣杜若來家問你的消息。”他將下頜擱在肩頭,半瞇著眼,“如今知你回家,明日況家迎親,他必得來想法子見你……他是不是還送給過妹妹一本《說文解字》,妹妹把書尋出來,在書里把話說明白,我明天還給他。”
隔了片刻,他沉,又道:“還有以前來往的那些件,或扔或毀,也該了結。”
盯著眼前的東西不說話,眼眶微熱,鼻息急促,肩膀脯也輕輕起伏,施連聽著的急促呼吸,將的臉龐扭過來面對他,只見黑白分明的眼里,滿眶的淚意,瀲滟水波,盈盈水要傾瀉而出。
他心疼至極,溫聲安,指尖去的細眉:“別哭,別哭……”
又溫道:“妹妹在這落淚,人家家里還指不定多欣喜,我聽說張、趙兩家近來走的近……想必等這陣兒風波過去,張、趙兩家也要結親了吧。長痛不如短痛,妹妹倒不如早早割舍為好,也省的以后落人口舌,那些舊一類,若妹妹不忍見,我來替妹妹置……”
甜釀將淚生生憋回,咬牙:“不必,我自己來。”
他寵溺在眉心一吻:“收拾干凈,千萬別了,若有些東西實在喜歡,我補給妹妹就是。”
張圓送的無非書本筆墨,再就是胭脂釵環和一些零碎的小玩意,施連識得出來,甜釀憋著一勁,將他推開,他也不甚在意,看在書篋里翻騰。
施連從地上拾起一本半舊又被仔細修補的《說文解字》,面上噙著溫潤笑容,倚著窗翻看書頁,眉眼之間滿是自得和愜意。
何必要忍耐,何必要退讓,何必要心不甘不愿的守著,屬于他的東西本就不多,遇上合心意的,就抓在手里,慢慢打磨,水滴石穿,總有一日會變他的所有。
甜釀將東西收拾出來,俱堆在虛白室的地上,施連將那本《說文解字》翻出來,翻讀其中用炭筆畫出的字詞,而后握著甜釀的手,用毫筆在書里圈出了兩個墨字,喚過寶月,將東西裝進匣子,送去了外間。
冷著臉,瞧著他自得神,心中只覺狼狽又麻木,施連去捉的袖子:“我和妹妹出去走走。”
去的原來是繡閣,寶月也跟著,時辰已不早,正是晚飯前景,客都散盡,只有苗兒在,見施連和甜釀一道來,欣喜萬分:“甜妹妹。”
繡閣原是甜釀的屋子,這幾日裝扮得喜氣洋洋,大紅燈籠雙喜字,顯得甜釀臉分外蒼白。
苗兒忙上前來牽甜釀的手:“太好了,太好了……我盼著妹妹回來,聽見妹妹回來,又不敢去吵妹妹,還想著如何再見妹妹一面。”
“甜妹妹心頭也惦記著苗兒妹妹,在見曦園里一直聽著外頭賀喜的靜。”施連笑道,“我向家里說了,今夜里讓你們兩人一道連床夜話,過了今日,以后可沒法子姐妹日夜相伴了。”
苗兒連連點頭:“自然是好。”
施連又向甜釀:“明日家里定然客多,我在外頭招呼男賓,一整日都不得見,明兒一早況家來接親,祖母也會來繡閣,妹妹見著祖母也磕個頭。”
他護著一個人的時候,全須全尾都護的好好的,要拿的時候,也是得死死的,不容一氣。
姐妹兩人攜手在屋坐下,苗兒見甜釀那模樣,斟酌再三,實在不知和說些什麼,原本兩人是同時定的親,六禮都是一道走的,這邊順順利利,甜釀那邊只差臨門一腳,卻頻頻出岔子。
甜釀倒是很快緩過氣來,換了笑盈盈的臉,也不提其他,攜著苗兒的手上樓去看的嫁首飾,又看明日要帶的花兒香兒,說了不喜慶話。
夜廚房送來飯菜,田氏和芳兒云綺都來繡閣陪苗兒用飯,聽見姐妹兩人說話聲,便知甜釀也在。
“原來甜姐兒也在。”田氏笑盈盈的進去,“真好,真好,這會兒姐妹人都齊全了,我這心里頭也舒坦了。”
芳兒也跟著田氏上前來甜甜的喊二姐姐,只有云綺臉上冷冷的,蹙著眉尖,卻也不說什麼,這兩日施連在家里鬧出不靜,擺明了護著甜釀,老夫人也不許下人再提那些烏七八糟的話,眾人表面不聲,只等著看。
出嫁前一夜,照理是娘家姐妹陪著新娘說話,長輩教誨,田氏叨叨絮絮的叮囑苗兒:“嫁過去后,就不能當兒時一般任,他家爹娘、大哥大嫂,還有個小姑子,個個你都要照顧周全,打開門來,要孝敬舅姑,妯娌和睦,關上門,也要丈夫,順淑婉,小可忍,大不可松怠。”
聽來聽去都是那幾句話,姐妹幾人都不聽,芳兒笑嘻嘻的攀著自田氏的肩膀:“娘,好了,好了,別念了。言者諄諄,聽者藐藐,你說的這些話,都是老古板了,我們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你們是年輕,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呢。”田氏也笑也嘆,“總算是嫁了,這心放下一半,又懸著一半,不知怎麼是好。”
說了一盞茶的功夫,田氏領著芳兒和云綺要走,外頭還有不東西要看顧,再多話也說不盡,只能等著兒自己去悟,剛走出幾步,田氏又折回,叮囑了苗兒幾句。
苗兒和甜釀早早就歇下,兩人并肩躺在枕上,苗兒幽幽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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