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螺旋
森林中的營地,皮搭的軍帳,昔日不可一世的多瑪城之王正虛弱的躺在床榻上。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或許是淋了雨水的緣故,他的傷口愈發的腫脹。
看來不止是始祖,就連偉大的茵索夫之樹都站在了邱人的一旁。
可為什麼?
那些傢伙明明聽不到茵索夫之樹的聲音,卻獲得了祂的垂青。
臥在床上的吞南百思不得其解,意識卻已漸漸恍惚了起來。
此時此刻的他尚且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之於天地的渺小。
擊敗他的人從來不是邱人,也不是始祖,更不是茵索夫之樹,而是他自己心深的傲慢與貪婪。
他以為自己參了茵索夫之樹的,卻沒想到自己只是大樹腳下的螞蟻,參的那點東西連皮都算不上,只是些枯萎的樹葉樹皮罷了。
不過這並不是他的錯。
時代的局限註定他只能站在螞蟻的視角上看問題。
吞南嘆息了一聲,氣若遊地緩緩說道。
火焰,,死亡……
即使是他們部落中「靈能」最強大的吞南,也驅不了如此之多的「聖之蟲」。
如果他們的文明能歷經時間的考驗,走到那一天的話……
「我得回多瑪城,帶我去見始祖的面前……我要親自向他道歉。」
「好。」
薩奎聞言臉大變,握住了這位年輕領袖的手,聲音帶上了一哀求。
看著那雙眼睛裏的虔誠和決絕,薩奎哽咽著淚水點了下頭,答應了行將就木的首領。
「……預言終究還是發生了。」
傳說在遙遠的蠻荒紀元之初,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生活在林山谷中的時候,那顆最初的庇護一切生靈的聖樹便是這般閃耀的模樣!
如今那早已消逝的一幕再一次降臨在了這片森林中,並且降臨在了多瑪部落的聖樹上。
那數量已經多到無法用茵索夫之樹子民的語言來形容!
「黃金樹……」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跪在神殿口祈禱的神殿侍——
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此時此刻,聖樹部的神殿之外,虔誠的信徒們正匍匐在那如山嶽的樹旁。
興許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的後人終於走出這片森林,真正點亮文明的火種,雙腳邁向星空,再重新認識茵索夫之樹的時候……也許會有不同的理解。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那張虛弱的臉上忽然湧出了一紅潤的澤。
那是他最後的願,也是他通過茵索夫之樹看見的啟示。
他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傳言。
他脈巍巍的腳步,穿過蜿蜒的樹快步走到了神殿的口。
尋常覺醒了靈能的族人,所能驅使的數量也不過幾十上百隻而已。
屬於森林諸部落的巨人還沒出現,思想的啟蒙尚未興起。
萬千螢火正縈繞在那宏偉婆娑的樹冠之下,將黑夜變了白晝,將那一片片綠葉映金黃。
看著虛弱的首領,坐在床榻旁邊的薩奎輕輕嘆氣,用巍巍的聲音說道。
就像迴返照似的,他抬起胳膊,握住了薩奎的手腕。
而此刻縈繞在此地的「聖之蟲」,卻點亮了整顆聖樹!
欣喜若狂之餘,薩奎的心中更多的是困。
「我也不想,但我已時日無多……沒有聽從始祖的勸誡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多瑪城的後裔應該記住這個深刻的教訓。」
全知全能的祂就如同穿了因果,或者說祂就是因果本!
震怖於那可怕的業力,薩奎左手按在前,右手著一撮野的骨灰撒進火堆,裏振振有詞地念叨著,向偉大的茵索夫之樹和始祖懺悔和祈禱。
不過那將是不知多個千年以後的事了。
雙膝跪在的旁,老人雙手合十祈禱,與建立了心靈的連接問道。
「請不要拋下我們。」
那個代替始祖降下預言的朵拉。
那是他連接茵索夫之樹所獲得的啟示,並且從戰爭開始之前他就已經看見了。
薩奎裏喃喃自語著,目不轉睛地著那彷彿在發的樹冠。
而這一切也果然的發生了。
「這裏發生了什麼?」
那是他能為自己族人做的最後一件事。
在300名殘兵的護送下,多瑪部落的士卒日夜兼程,終於在太第3次落山之前將還剩下半口氣的吞南帶回了多瑪城。
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從前線返回的部落勇士們紛紛睜大了雙眼,隨軍出征的祭司們臉上更是難以置信的表。
「我看見了茵索夫之樹……祂在召喚我。」
微瞇著眼睛的吞南忽然睜開了雙眼,那張稜角分明而虛弱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了一虔誠。
朵拉閉著眼睛,虔誠的臉上沒有一波瀾,如湖水般寧靜的心境盪開了無聲的迴響。
「……茵索夫之樹降下了神跡,始祖再一次聽見了祂的聲音。」
薩奎聞言一愣,接著臉陡然變了。
「始祖大人還在裏面?」
朵拉輕輕點頭。
「我們請求他出來,但他拒絕了……」
薩奎茫然愣在了原地,回過神來之後立刻從地上起,邁開腳步走向了神殿的口。
朵拉沒有阻攔他,只是睜開了雙眼,目送著那背影消失在神殿的口。
沒等多久,年邁的祭祀又兩眼茫然地從那神殿中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寫滿了困,錯愕……並漸漸變了驚慌和恐懼。
他剛才分明在向神殿的深走去!然而走著走著卻又回到了口!
朵拉看著他,用那無聲的語言說道。
「沒有人能進神殿……」
「沒有他的允許。」
在此之前,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
……
神殿之外亮如白晝,神殿之亦是一樣的燈火通明。
坐在那蔓藤纏繞的床上,夜十安靜地注視著牆上的壁畫,只覺神世界前所未有的充實。
那是一種奇妙的覺。
就好像在同一臺電腦上開了兩個小號,而其中一個小號進了副本。
之前在超空間航道中的時候,他曾經會過一次這奇妙的覺,只不過還沒來得及細細琢磨便匆匆的離開了。
如今隨著他將意識沉周圍的環境中,並任由那發散的神知向周圍蔓延,那種意識穿越時間和空間的覺又重新回到了他上!
並且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在「主世界」中的意識並沒有陷沉睡,而是和在副本中的意識同時保持著清醒。
不過相對的是,這一次他無法副本中的任何事,只能過一層忽明忽暗的迷霧,看著迷霧背後的事靜靜的發生。
這大概就是「靈能」了。
起初夜十對於這種怪陸離的況還到有些手足無措,而如今的他已經能練的控制這種能力,並自主選擇建立連接的目標。
譬如此刻,他便將自己的意識連接到了多瑪城的聖樹,過那鐫刻在聖樹部的生長紋讓一部分意識回到了150多年前,回到了這棵參天大樹剛剛被種在這片森林中的時候。
與他推測的一樣,森林中的聖樹果然是雙子號的船員種下的。
不只如此——
夜十經過一番測試之後驚喜地發現,自己不但能與聖樹部的壁畫建立心靈連接,甚至還能在進副本的同時繼續發能力,以副本中的目標為「跳板」進新的副本!
換而言之就是將「進度條」繼續往前拖!拖到這棵聖樹還沒被種下的200多年前!
當然了,這種疊代不是能無限進行下去的。
當他以副本中的目標為跳板進新的副本之後,所能看見的東西已經相當模糊了,就像在迷霧的外面籠罩上了一層更濃的霧。
過那層虛空的迷霧,他能看見的只有模糊的影子,能聽見的也只剩下偶爾傳來的隻言片語,本沒法尋找新的「跳板」。
不過,哪怕能聽見看見的只有隻言片語也相當的不錯了。
至對於夜十來說,幫助他結合壁畫上的信息還原這顆星球過去200年間發生的歷史已經足夠了!
三年戰爭末期,雙子號和獵戶號分別接到了關於「終末之戰」計劃的命令。
正如趙天河艦長預中的那樣,他們和為姊妹艦的雙子號接到了截然不同的命令。
獵戶號是終末之戰計劃的執行者,負責對地球的生態環境進行重啟,徹底清掃蓋亞之種殘留的危害,以幫助避難所更好地重建人聯時代的秩序。
至於備彈不多的雙子號,則是計劃的監督者,負責監視獵戶號執行命令。
雙方其實從一開始就別無選擇。
尤其是在雙子號清楚獵戶號大概率不會執行任務的況下,他們想要活命只能先下手為強。
而即便是先下手為強,他們活下來的概率也相當之低,最多不過是拼個同歸於盡的結局。
那樣的勝利毫無意義,甚至比失敗更糟糕。
於是,雙子號的艦長宋宇川做了一個極其冒險且大膽的決定——
那便是將全艦員的思維上傳到電路板!
他們將在對手殺死自己之前先殺死自己,並在與對手同歸於盡之後復活,以仿生人的姿態繼續執行命令。
這是他們所能想出來的最優解。
在倖存者與人聯之間,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人聯。
這個計劃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畢竟他們本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況且他們的家人大多也都在避難所里。
然而也有部分人認為,這種將思維上傳到電路板的行為與自殺無異,拉格朗日點空間站制定的「終末之戰」計劃更是愚蠢至極。
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和獵戶號談談,他們相信一定有能讓所有人都活下來的辦法。
關於這場爭執是如何發生又是如何結束,夜十也看不到更多的信息。
過虛空的迷霧,他所能看見的200年前的歷史就這麼多。
畢竟對於他頭頂的這棵聖樹而言,想要真正理解這段「屬於天上」的記憶並不容易。
更何況種下它的那名船員,顯然也不太想回憶那些「舊時代」的事。
十七名船員最終被塞進了休眠艙,塞進登陸艇到了同步軌道上。
在那之後發生的事無需多言,基本上就和夜十在超空間航道以及獵戶號殘骸上看到的差不多。
雙子號向獵戶號出了裝有中子彈以及全艦員「靈魂」的登陸艇,而獵戶號則在進超空間航道之前的一瞬間向前者發了中子魚雷。
雙子號的殘骸留在了蓋亞行星的軌道上,而獵戶號則帶著在生死未卜的疊加態的船員們躍向了五年外。
至於十七名躺在休眠艙中「被流放」的船員,則在同步軌道上沉睡了將近四五十年,終於在蠻荒紀元的末期蘇醒。
他們乘坐登陸艇降落到了蓋亞行星上,並在這顆星球上發現了民者的後人——也就是那群綠皮的蓋亞人。
在對那些蓋亞人的研究和觀察中,他們漸漸意識到人聯對於蓋亞行星的認識是存在偏差的。
甚至是徹底錯誤的!
這種錯誤究竟是因為民地的「激進勢力」有意誤導,還是因為人聯自那居高臨下的傲慢和偏見已經無從知曉。
在研究了蓋亞人的生活習以及文化習俗之後,十七名船員最終得出了結論——
這顆星球上曾經存在過一個無限繁榮的文明。
並且和剛剛踏星空的人聯不同。
這個高等文明的繁榮遠遠不止局限於南門二這一片星系,其足跡甚至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文明認知的範疇!
至於蓋亞——
只不過是那個高等文明留在這顆行星上的「生態維持系統」罷了。
不得不說,這個發現相當的令人著迷。
無論是那個高等文明的存在本,還是它們最後去了哪裏。
畢竟,如果連這個就遠超人類文明的「先行者」最終都難逃自我毀滅的結局,人類文明的衰亡似乎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了。
萬由生向死,由死向生,不過是註定的宿命。
懷著對「先驅」的好奇以及對揭示「宇宙真理」的,十七名船員暫時放棄了回家的打算,藉助有限的工對蓋亞人和他們的聖樹展開了一系列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