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該是要死了。
“娘、娘!”紀明達先抱住,便忙丫鬟接手,“快扶太太上車!快、快快,先送回去看大夫!”
又找到徐老太太,找到祖母和母親信重的丫鬟仆婦。
可遍尋所有罪臣家眷,卻沒看見紀明遠、紀明宜和紀明。
忙多多地點了銀子,要去和軍探聽消息。
溫從已打聽回來:“四妹妹和明一早就送走了。應是紀淑人接去的。明遠不在發賣之列。”
紀明達在原地緩了半刻。
“先,回家吧。”拿不定主意,“我去求舅公……”
“只怕求誰都難。”溫從決定,“你先回去,我去……和紀淑人打聽,或許能問出明遠能不能留下命,也問問四妹妹和明在不在。”
紀明達眼淚模糊:“多謝你!”
溫從搖頭:“他們也是我的兄弟妹妹。”
……
但明遙不在家。
親在近日新買的房舍里安頓四妹妹。
陪嫁里也有房屋,但面積太大,前后三進還帶一個小花園。今后明宜只與張姨娘——張娘子——和明一起住,他們一家三口全是婦孺,使喚的人也不多,住的房子太大、太空不合適,也惹人眼饞覬覦。索在崔宅兩條街外新買了這房舍,兩進院子,小小巧巧,前后三十余間,足夠他們居住。
房契落在紀明宜名下。
“你和張娘子、明的奴籍已經消了,給你立了戶。”明遙將房契和地契一起遞給紀明宜,“今后你自己當家做主,怎麼奉養母親、教養兄弟,我不手。這二百畝莊地產的糧食,足夠你們吃用,每年還至有二三百兩出息,從今日起都是你的。但——”
掃視張娘子和明,嚴肅說:“你若想將房屋、土地、所有家業都送給明,也是你的自由。但真如此,你便不必再我‘姐姐’,我也不會再見你。”
告訴們:“我已不姓‘紀’,只姓‘明’。便是看著你們死,被人打死,我也不違任何道義。”
張娘子立刻不敢再想以后兒子當家的事。
“你們這幾天不容易,歇下吧。”明遙起,“明宜,我先留兩個人給你,等你把家業理順,再還我。”
留下白鷺和百合,沒三人相送。
回到家時,崔玨已見過溫從。
“我告訴他,是因謀逆未,并未禍京中、傷及人命,陛下仁德,才只命主犯剮、家眷發賣。紀明遠已滿十四,是生是死,是流放還是笞、杖,應要等他父親剮后再看。”
“我還提醒他,今后該稱呼你是‘明淑人’。”他道,“溫從沒多糾纏,謝過就走了。”
“我幫不了明遠了。”明遙早已看開,“紀明達最好祈禱父親死得越慘越好。越讓陛下消氣、讓朝臣百姓畏懼,明遠才能越苦。”
……
紀明達不死心,終究求上了張尚書府。
被喬夫人親自送上車,被送回了溫家。
徐老太太和溫慧皆病重。紀明達本便未曾大愈,又連日奔波勞,又要照顧祖母和母親,不上幾日,也病倒在床,不能起。
到底還是親戚。何夫人只得自己每日來西院,照看小姑子和的婆婆、兒,李如蕙掌管家事。
八日后,謀逆主犯共八人當眾剮。
溫家、紀家、崔家無人去看,只有溫從最后替岳父收殮了殘尸。
前安國公紀廷,剮三千四百刀而亡。
他們剮的哀嚎聲,響徹京中三日方散。
又過五日,紀明遠杖刑一百,沒為奴籍,于市發賣。
溫從立刻將他買了回來。
-
紀氏母、祖孫四人,是六十一歲的徐老太太最先養好。
時已五月。溫從趕去邊關探視父親,溫宅又只剩一家人。
李如蕙有了孕。何夫人便不許再心勞碌,只安心養胎。
日常生活,早已與正房一般無二,只差名分。
徐老太太當然看不慣!
可再生氣,如今寄人籬下,連兒媳、孫子全靠人家過活,也只能忍了。
還與何夫人好生說了一回話,把西院的事務接到手里,不再勞煩人家。
紀明遠的傷日漸恢復。他挨的一百杖不重,沒傷筋骨,只需養好皮,便與從前無異。
他知道,這是二姐姐替他爭取轉圜。
雖然二姐姐已不再是他的姐姐。
二姐姐只是“明遙”,不是“紀明遙”了。
所以,他更該記住這份恩。
有才滿一周歲的親兒子做念想,祖母、母親、兄弟都在邊,紀明達也努力掙扎求活。
只有溫慧,依舊病勢沉重,不見分毫好轉。
暑夏一過,了八月,紀明達和紀明遠皆已康復。兩人日夜流照看母親。
徐老太太便對紀明達說:“你娘這是氣大、子傲,把自己給左住了!看消不了奴籍,一輩子都是‘奴才’,心里過不去!要我說,這有什麼?難道你還真能把我們當奴才使喚?現在也是說一句話七八個人伺候的太太,就算出門見外人,也沒人能指著罵奴才!”
紀明達沒附和祖母。
想,如果是,是被捆起來發賣,一輩子消不去“奴籍”,是否能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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