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許坤勒令回珠城那天,是個春三月。
許星池按照地址,驅車到了酒店。
見許坤邊的陌生姑娘,許星池沒什麽表,淡淡道:“抱歉,我沒有結婚的打算。”
見他連場麵話都不願多說一句,許坤悄悄歎氣,隻能跟對方父母道歉。
姑娘紹芷,並不介意許星池冷淡的態度,在許坤送父母離開時,親昵道:“許叔叔,我想跟星池聊聊。”
許坤回頭,這姑娘臉蛋著紅暈,看樣是相上許星池了。
反倒是自家不爭氣的兒子往窗邊一坐,宛若一座腐朽的木雕,由而外著死氣。
許坤笑:“那你們聊,我陪你爸媽先回去。”
“好。”
兩人位置臨窗,能看見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市井煙火氣摻著春意,看不清、道不明的頹唐。
紹芷主找了幾個話題,許星池在第五個問題時,抬睫了一眼,言簡意賅:“我心裏有人,沒有找下家的打算。”
“......”紹芷頓了頓,笑道,“咱們這個年紀有前任很正常,年時的如膠似漆,幾年後的過眼雲煙...”
許星池角淡勾,完全看不出笑意:“會淡去,罪孽呢?”
紹芷愣住。
“紹小姐,抱歉,”許星池說,“我已經將我爸外麵的私生子接了回來,許家未來是他的,我無意接手,更無意婚姻。”
他的後半生,將分分秒秒活在贖罪中。
他無意耽誤別人。
就在紹芷怔神時,對麵隔音極好的包廂門忽地打開,一陣嘻哈喧鬧斷斷續續了出來。
紹芷不由得回神,沒話找話:“聽說裏麵是傅家小九爺那雙龍胎的生日呢。”
話一落,紹芷看見對麵暮氣沉沉的男人罕見撇臉,朝那包廂看了過去。
龍胎的生日是前幾天,這樣千萬貴的小孩,生日宴不會如此簡潔。
若沒猜錯,大概是幾個朋友隨便聚聚。
許星池雙眼漆黑,像是一都落不進去。
角度問題,他能過半人高的綠植看見包廂的狀,而裏麵的人卻不到這邊。
忽然。
紹芷小聲驚呼,條件反抬手,扶穩了衝過來的小正太:“慢點跑,小心摔。”
小正太頑皮,咧著一雪白的米牙衝笑。
“謝謝姐姐~”
“......”紹芷心生歡喜,他臉蛋,“你什麽名字?”
小正太聲調:“逃逃。”
紹芷抬頭,向許星池:“他...”
不等說完,紹芷聲音戛止,看著對麵的男人眼睛騰出,紅的嚇人,死死盯在小正太臉上。
許星池那顆麻木已久的心髒被鐵鉗攥了,攥出了,攥了泥。
像。
真是太像了。
哪怕是在大街上單獨遇見,他也能一眼認出,逃逃是馮蕪的小孩。
果不其然,又一道小孩的糯聲傳了過來:“傅逃逃!再跑,我一掌打爛你屁|!”
紹芷循聲去,眼睛都亮了:“喲,倆一樣的。”
許是天生的脈製,在小孩出現時,逃逃明顯蔫了。
紹芷問:“小朋友,你什麽呀。”
小孩:“姐姐好,我馮乖乖。”
“傅逃逃,”話落地,有人慢悠悠地靠近,懶著調,“別說老子沒提醒你,乖乖脾氣上來,我不幫你求啊。”
傅逃逃垮肩,慫了:“我也想當生。”
“這我可做不了主,”傅司九眼波流轉,落到許星池頭上時不明顯地頓了一秒,渾不在意地移開,“你老子也怕呢。”
馮乖乖兩條小胳膊環臂,大小姐脾氣發作:“爸爸你說髒話,我要跟媽媽告狀!”
瞬間,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蔫了。
傅司九彎腰,一條手臂抱起一個,陪笑:“這算什麽髒話,爸爸這是被逃逃害的,你能不能隻告他的狀?”
三人往包廂走。
傅逃逃不滿嚷道:“爸爸!你怎麽冤枉人!”
“閉,”傅司九沒好氣,“沒事跑什麽,見壞人了怎麽辦。”
說到這,傅逃逃想起件事,小手從他肩膀越過:“那個姐姐扶了我一把。”
傅司九腳步微頓,斥他:“不早說。”
三人又齊齊轉,傅司九提醒道:“說謝謝。”
不等倆孩子道謝,紹芷連忙道:“不用不用,謝過了。”
“爸爸,”馮乖乖問,“那個叔叔是誰,他一直在看我們。”
眼神所在之,是許星池的方向。
傅司九勾,轉,抱著他們繼續往走,混不吝道:“看的不是你們。”
馮乖乖:“那他在看誰?”
還未得到回答,三人已經進到包廂的燈下。
傅司九用腳後跟把門帶上,一語雙關,懶洋洋地喚了句:“馮小草——”
門即將完全關閉那刻,又一句被削弱幾分的嗓音傳到外麵。
“我們仨回來了。”
最後一被門板遮住,紹芷收了視線,讚道:“這倆小孩跟玉雕出來似的,眼睛應該更像媽媽吧。”
許星池斂睫,緒不明:“嗯。”
“小姑娘一隻眼是單眼皮,”見他願意聊這個話題,紹芷說,“另一隻是雙的呢。”
許星池回眸朝向窗外:“會變的。”
“......”
“媽媽小時候也這樣,”許星池著,“臭的時候還讓人幫雙眼皮,八歲時冒了一場,單的也雙的了。”
紹芷眼神漸漸複雜。
許星池發了很久的呆,喃道:“似是故人來,原是故人。”
紹芷心思通,且自從兩個小朋友出現後,他掩蓋不住的異樣,很容易就能理清原由。
剩下的時間,紹芷沒再主找話題,而是靜靜|坐著。
許星池也不吭聲,心不在焉的出神。
不知哪一刻,包廂裏有人去洗手間,門順手打開。
綠植擋去小半視線,紹芷扭臉,從隙中見方才那個又拽又酷的男人黏著邊的姑娘,又哄又親的,像是在求原諒某事,而旁邊兩個孩子和朋友齊齊起哄湊熱鬧。
紹芷沉默片刻,重新將視線投到許星池上,輕聲說:“很幸福,我看得出來。”
許星池黑眸漾起漣漪:“那就好。”
短暫的緘默,許星池起,客氣的點頭:“方才謝謝你。”
“......”紹芷不懂,“謝我什麽?”
許星池:“扶了逃逃一把,不然,他會撞到桌角傷。”
“......”
許星池喟歎:“我該走了。”
紹芷:“去哪?”
許星池:“離開珠城。”
紹芷驚道:“你又要回外地?”
“結婚生子,”許星池低聲,“我唯一的禮,是離遠一些,越遠越好。”
永遠不會再出現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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