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走在坎坷的山道上,頭頂烈日,腳踩碎石,除卻施綿兩腳不沾地,兩個年擺上皆沾滿塵土。
十三用挑剔的眼神審視完他,再看看施綿干凈的角,鄙屑道:“就你這上趕著伺候人的卑賤樣,絕不可能是什麼正經皇子王孫,最多就是個大的兒子,是黔安王妃娘家人吧?”
嚴夢舟掃他一眼,步伐突然加大,背著施綿把他甩在了后。
“父母雙亡,就一個哥哥在世,沒錯了,你就是明珠的表哥。”十三合掌篤定,迅速跟上。
施綿也想與嚴夢舟確認這個問題,將開口,記起袁正庭說過他不喜歡別人打聽他的世,轉而說起要嚴夢舟幫忙與明珠傳書信的事。
三人邊走邊說,遠遠看見山腳下牽著馬匹的護衛,十三忽然說道:“我也累了,施小九你下來,讓嚴十四也背我一段路程。”
施綿趴在嚴夢舟背上歪頭看去,見嚴夢舟下頜繃,臉上沒有一表。
十三:“背誰不是背啊?”
嚴夢舟停步,尋了塊大石頭將施綿放下,道:“可以,你過來。”
十三歡喜地過去,剛靠近就被擒住手臂按在砂礫土地上。
一番斗爭后,沙土飛揚,嚴夢舟拍拍裳重新背起施綿,留下滿塵土的十三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長大了。
第34章 六年
明珠走后, 日子恢復到從前的平靜。
施綿十五歲這年的冬日,年關剛過不久,再次飄起雪花。小疊池被皚皚白雪覆蓋, 靜謐安詳, 如詩如畫。
恰逢十三莽撞弄斷了一支人參, 菁娘想拿去煮湯,順便做頓好的給幾人補子,就讓貴叔去挖幾冬筍回來。
十三讀醫書累了,想松筋骨,就跟著躥了進去。施綿無事, 懷揣著暖手爐,撐傘在竹林外的空地上看著。
“你后就有一個……”見十三尋不著,好言提醒。
十三轉見雪地里有個尖尖的鼓包,拿著鏟子剖了一下, 剖出塊尖銳的石頭。他把石頭朝施綿扔去,“你的竹筍, 拿回去讓菁娘給你煲湯吧!”
石頭咕嚕嚕滾到竹林邊, 施綿見自己看錯了, 心中怪罪那塊石頭, 上前在石頭上踩了兩腳。
這時有馬蹄聲傳來, 十三在林中看不見, 問道:“誰啊?”
施綿轉著傘向小路看去, 瞧見飄零雪花組的簾幕中,有兩匹馬一前一后駛來,前面的人很悉了, 披著翻飛的紅黑狐裘, 起落著的馬蹄揚起碎碎的雪花。
“吁”了一聲, 嚴夢舟停在前方不遠,卻不下馬,勒著韁繩讓馬兒噠噠走近,從馬背上俯視施綿,道:“不是你這花傘,我可就從你頭上躍過去了。”
六年過去,施綿已條不,姿窈窕,態端方,銀白的斗篷從脖頸遮到腳踝,宛若巧冰雕。
背對著小路時,整個上半被遮在傘下,頭頂的鵝黃花傘,是漫山遍野的白雪與黢黑竹林中唯一的艷麗。
施綿聽出他在笑話自己的穿著,目從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移開,掀了下斗篷出里面的朱紅擺,再指指嚴夢舟額發上的落雪。
嚴夢舟甩了下頭,翻下馬,將上狐裘與韁繩一起拋給護衛。
下馬后,兩人的距離拉進,伴著風雪的寒氣,施綿頭上有影投來,像是一堵無形的墻面近。
抓住傘柄的手微,微不可查地后退一小步。
“你又跑哪去了?”十三聽出嚴夢舟的聲音,在林中問他。
“去荊州了。”嚴夢舟答著,喊了聲貴叔,跟著鉆林中,只留了個背影給施綿。
近幾年,嚴夢舟來小疊池沒那麼勤了,經常一消失就是幾個月,最長的一次隔了足足半年。問他去做什麼了,他從來不說事,只說去了何。
上次見面還是四個多月前,施綿及笄生辰那會兒。
施綿站在外面,過竹葉上搖落的飛雪,看見幾人在暗竹林下搜尋的人影。
向前幾步,用指腹了最外側的兩竹子。
碗口的竹子被積雪彎,嚴夢舟從中穿過時,側著肩膀,卻還是在竹子上撞了一下,將上面的積雪晃落。
如若沒有頭上撐著的花傘,那些殘雪就要落到施綿頭上、肩上了。
施綿一手拿著暖手爐,用手臂夾著花傘,默默張開手丈量了下那兩竹子間隔的距離,輕輕哼了一聲,再去看林中幾人。
林子里線很暗,幾人已經到了里側,施綿看不清人臉,但僅憑模糊的背影,也能將人認出。
貴叔沒什麼變化,一眼就能看出。
十三這幾年長高許多,脖子比較長,顯得人有些干瘦,就像一竹竿。
施綿看向背對著的那個影子,拇指與食指虛空量了量,知曉那個就是嚴夢舟了。肩膀很寬,很結實,無意從竹子中穿過,都撞得竹子直搖晃。
再看看自己,想不明白了,都是一起長大的,怎麼嚴夢舟變了那麼多。
不止形,眉眼也變了,挑眉看人時,目就好似飛雪中刺來的利刃。曾經滿是年氣的面龐沒了,變得有棱有角,像是被人用匕首裁剪過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不笑時,像暴在風霜中出鞘的寒鋒,滿是攻擊。
施綿知道他不是,可他一靠近,就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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