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段時間鄭子堯塞給的名片。

    母親正在午睡，離醒來還有一段時間。阮知秋猶豫著，要不要去會一會這個謝醫生。

    上了頂樓，找到神醫學科，謝允的診室。

    “謝醫生，現在有空嗎。”

    門被敲響。

    謝允剛剛結束上午的專家號，正準備把上的白大褂掉。頭也沒抬：“收攤了，下次請早。”

    “我是鄭子堯的朋友。”

    謝允聞言向門口，有些詫異，很漂亮的一個姑娘。

    “原來是你。”謝允將剛下的白大褂收起來，放進櫃子，“子堯跟我打過招呼了，他前幾天還盤問我，你來過了沒有。”

    “之前……一直沒有出時間。”阮知秋說。

    謝允笑了笑，沒有拆穿。

    抑鬱癥的病人他見過太多，大部分還在諱疾忌醫，能來醫院已經勇氣可嘉了。

    “下周你來我的私人診室吧。我在仁安醫院算是外聘，每周隻有半天的門診。”他攤了攤手，“今天的門診已經結束了。”

    阮知秋點頭，和謝允重新約好了時間。

    謝允打量了一眼，能讓鄭家小爺上這個心，確實氣質不俗。

    隻不過……

    他眉頭蹙，憑著醫生的直覺，喊住正邁步離開的人。

    “阮小姐，冒昧問一下，你有厭食癥狀嗎？”

    則矣，隻是看著瘦弱得厲害，眼下是遮不掉的烏青。

    “是有一點……”斟酌著回答。

    謝允：“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阮知秋想，大概就是重遇林易舟開始的。

    從國到國這幾年，雖說每晚需要靠藥才能睡著，但況還算穩定。

    直到……遇上林易舟。

    那天之後，的厭食癥明顯加重。食頻頻減退，到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進食的。

    每次回老宅吃飯，為了在外公和母親麵前不出破綻，表現得很正常。

    回家以後基本都吐個幹淨。

    的……似乎已經在拒絕進食了。

    “兩個月前吧。”阮知秋說。

    謝允錯愕，軀癥狀已經這麽嚴重。若是再晚來一段時間，隻怕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阮小姐，下周一定準時來找我。”謝允臉凝重。

    -

    阮知秋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想著最近來醫院的頻率似乎過於高了。

    正下樓。

    “小阮？”

    背後一個悉的聲音，帶著遲疑和不確定。

    阮知秋下意識地回過頭去。這次……似乎來不及找地方躲了。

    “阿姨……”

    “小阮，真的是你。上次我就看到你了，阿舟偏說不是。”

    談英急急走上前來，抓住阮知秋的手。

    談英的手，細白、瘦弱。其實力氣不大，也沒有真的抓，但阮知秋實在不忍心推開。

    掌心的溫度傳導到冰涼的手上，鼻尖發酸。

    想到多年前，談英也是這樣握著自己的手，說“是我家臭小子有福了”。

    那時終於知道，為什麽林易舟總是那樣從容淡然。

    在某些方麵，他和談英真的很像。他們的上總是有一種不急不躁，又讓人舒適的溫度。

    隻是當時談英抓著自己的手……遠不似如今這般無力。

    “阿姨……您怎麽來醫院了？”阮知秋忍不住關切。

    “一點小病。怎麽都不來家裏玩，不是說等暑假要來看阿姨嗎？”

    暑假……阮知秋錯愕。

    為什麽會這樣？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難道談英的記憶還停留在六年前？

    “媽。”

    林易舟從不遠快步走過來，臉上是一沒有來得及掩飾的窘迫。

    “阿舟，我剛讓小阮暑假來玩呢。臭小子，你是不是把答應過我的話忘了？”談英嗔怪道。

    林易舟眼神黯了黯：“媽，我沒忘。知秋這陣子忙。忙完我就帶來看你。”

    “好好。要來啊。”談英握著阮知秋的作了。

    “一定。”阮知秋微笑承諾。

    和林易舟一起送談英到車上。

    幫談英關上後座的車門後，林易舟回過頭來，盯著阮知秋：“你怎麽來醫院了？哪裏不舒服嗎？”

    阮知秋臉上笑意盡褪，“我沒事。你照顧好阿姨。”

    說罷，轉朝反方向走了。

    醫院門外不出名字的樹，落葉打著圈兒落下來，紛紛揚揚似是下雨。

    阮知秋也不明白，初春時節怎麽竟這樣蕭瑟。

    -

    這些年，阮知秋時常做一個夢。

    夢到自己無邊黑暗，仄可怖。行走在那條狹長的甬道裏，不論走多久都走不到出口。

    在夢中驚醒後，就無法再睡了。

    也因為這樣，在國時學會了煙。

    嗆人的煙霧繚繞在鼻腔，覺被撕碎又複原，能讓覺得稍微從陣痛中離散出來一些。

    北城的初春還冷得像冬天。

    阮知秋從醫院出來以後，攏了攏大，在路邊燃了一煙。

    道路兩邊的梧桐凋零，地上是各種被踩碎的香樟果子，看著十分冷寂。

    阮知秋兩指夾著煙，蹲在路邊，看行人踩過地上的葉子，發出窸窣聲響。

    京州比北城更冷，但梧桐卻比北城多很多。

    一到秋天，京州市政還秉持著“落葉不掃”的浪漫傳統，很多條街道都是遍地金黃落葉，好看的很。

    阮知秋最喜歡的是秋天。

    大二的時候，曾在地上撿了很多形態完整的梧桐葉，想風幹以後當書簽。

    林易舟上說著無聊，卻去問隔壁化學係要來了小蘇打，幫阮知秋將那些撿來的落葉加熱煮沸，直至水解掉葉，隻剩下網狀脈。

    “你到底還有多藏技能是我不知道的？”

    阮知秋連連驚歎，燒至明的落葉晶瑩剔，得無與倫比。

    林易舟笑意彌漫，從書裏拿出一片沒有煮過的葉子，葉片已經用塑封套封好。

    他挑眉，抬手往前遞了遞：“送你。”

    阮知秋疑著接過，翻到反麵，才發現梧桐葉上有一行字。

    字如其人。

    林易舟的字輕盈飄逸，行如流水。

    “秋似雪，清生涼夜。”

    的口被熱意填滿，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隻是這些葉子現在都找不到了，就像突然消失的一樣，連個標本都沒給留下。

    阮知秋想到這，眼前有些迷茫，神思也漸漸離。

    手指痛了一痛。

    煙已經燃完了，還沒有察覺。

    站起來，跺一跺發麻的腳。打上一輛車，去了悅酒吧。

    不如醉了，好過回去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