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頓時變得寂靜無比,一時間竟沒人說話了。
陸書瑾覺得自己沒有說錯話,低頭喝了一口熱水,茶水下肚,進腹中,稍稍緩解了上的寒意。
隻有葉芹聽不出話中的不對勁,湊到陸書瑾的邊,低問:“我們也是同窗嗎?”
陸書瑾笑著應答:“葉姑娘並未在海舟學府念書,我們不算同窗。”
葉芹道:“喔。”
葉洵最不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他看了看陸書瑾,又看了看蕭矜,微微挑眉。
繼而轉手又拉了葉芹一下,“你坐好,別東倒西歪的。”
這麽一句話,打破了亭中僵持的氛圍,對麵坐著的人把話引開,說道:“葉姑娘看著倒是與這位公子不錯。”
“當然,我和陸書瑾是好朋友。”葉芹回答。
蕭矜一直沒言語。先前人還沒進來的時候,他麵上還有幾分笑意,但眼下再一瞧,卻半點都不剩下了。
他的臉看上去淡無波瀾,但雙眸微沉,總散發出一種不虞的氣息來,不明顯。
隻是藏在桌下的拳頭攏在袖子裏,攥得的。
蕭矜知道陸書瑾說得沒錯,更知道心中或許是帶著氣憤的,畢竟那日與的爭吵是蕭矜自己沒把控好緒,才挑起的爭端。
而後又像個膽小鬼似的逃了,搬空舍房所有東西。
似乎是將過往的這些全部抹平。
這樣是對的。蕭矜在心中告訴自己,他不可能去一個男子,世俗不容,蕭家也不容。
但即便是清清楚楚,他還是抑製不住心底裏冒出來的煩躁和鈍鈍的痛楚。
好在這緒在他能夠克製的範圍之。
蕭矜抬手拿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水,繼續沉默不語。
一抬眼,梁春堰又湊到陸書瑾邊低聲說話。
蕭矜想不明白,這梁春堰的脖子是鵝脖子不?他分明坐在另一麵的椅子上,竟然還能將脖子那麽長去跟陸書瑾說話,不是說讀書人都臉皮薄嗎?陸書瑾坐著都未,顯然是不想與他說話,他還毫無眼地往上湊。
厚無恥,厚無恥!
蕭矜沒好氣地暗暗磨牙,又喝了一大口,杯子見底。
季朔廷低低歎一口氣,提起手邊的水壺給他又倒上一杯,說道:“多喝兩杯。”
“又不是酒,我喝那麽多幹嘛?”蕭矜可算能開口說話了,語氣夾帶著火氣。
“你也知道不是酒,何故兩口悶了一杯水?”季朔廷存心不讓他好過,把杯子添滿,“這麽就多喝點。”
蕭矜瞪著滿滿的杯子,頓時又冒出了其他不滿的念頭來。
葉府的宴席,那梁春堰是個什麽份,他與葉芹又不,憑什麽也能跟著一起來?陸書瑾與他不過才認識多久,他就上趕著黏在陸書瑾後,豈能不是別有用心?這葉洵也是個沒腦子的,就讓他妹妹把人往府中帶。
思
及此,蕭矜更氣了,心說葉洵是幹什麽吃的,也不知道看好葉芹,讓一個姑娘家整日去找陸書瑾一個男子,還讓兩人坐在一起,葉芹總往陸書瑾上湊都看不見,葉洵眼睛是瞎的嗎?
蕭矜越想越冒火,沉了沉氣息,轉頭問葉洵:“葉的眼睛最近還好使嗎?”
“啊?”葉洵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得一頭霧水,“我眼睛怎麽了?”
“眼白發黃,眼眶發青,瞧著像是要得眼疾。”蕭矜說道:“我知道城裏有個老醫師專看眼睛,葉有時間去瞧上一瞧?”
葉洵了下眼睛,說道:“我視尚好,並無異樣之。”
蕭矜此時仿佛化為那專看眼睛的老醫師,開口篤定道:“指定有病。”
季朔廷立馬咳嗽了一聲,暗暗提醒他說些胡話,繼而衝葉洵笑道:“蕭矜這也是關心則,葉既然覺得眼睛沒異樣,便不必在意。”
“關心則?”葉洵的表像是白日撞鬼,“我?”
季朔廷嘖了一聲,笑道:“你看你說的,都是兄弟,關心關心不是正常?”
葉洵約莫也是想笑著迎合的,但是這實在太怪異,導致他表無法徹底轉換,神就變得有些古怪。
“哥哥,我們什麽時候能看煙花?”葉芹拽著葉洵的袖問。
葉洵道:“快了,午膳前會放。”
葉芹顯然很高興,轉頭對陸書瑾道:“你看過煙花嗎?”
陸書瑾想了想,說:“在年夜的時候會瞧見。”
“不是那種煙花。”葉芹說:“是五六的,煙霧一樣,在空中炸開時像一朵朵花,很漂亮。”
陸書瑾沒見過,聽到葉芹的描述,有一瞬的迷茫。
梁春堰便主搭話道:“我先前倒是看到過,飛得沒有那種煙花高,會在空中留存些許時間,若是許多一起放,會在空中組一幅彩的畫,有些奇人便能用那種煙花作畫。”
陸書瑾驚訝,“這麽厲害?”
梁春堰笑,“咱們今日算是來對了,要大飽眼福。”
蕭矜指腹在杯子上輕輕敲著,須臾抬眼看了陸書瑾一眼。麵上帶著輕笑,倒看不出來有多高興,似乎對煙花並不興趣。
“你這丫頭,今年也十七了,年歲不小了,怎麽整日就知道吃喝玩樂。”葉洵歎了歎氣,說道:“前兩日父親還憂心你的婚事,今日來的都是城中有頭有臉的家族,待會兒你四轉轉,去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這話在這種場合說是絕對不合適的,且說出來還有幾分離經叛道。
陸書瑾下意識朝葉洵了一眼,覺得他這話像是在故意試探。
誰知葉芹在這時候就挽住了陸書瑾的胳膊,說道:“我喜歡陸書瑾。”
亭中幾人臉同時一變。
對麵一男子立馬大笑起來,合掌道:“葉姑娘眼獨到,這陸公子看起來極為儒雅,想必定是出書香世家,正與葉姑娘登對。”
這一番話
不知是褒是貶,被說的陸書瑾和葉芹還沒什麽回應,倒是蕭矜先開口了。()
他冷漠問:“就這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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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立即閉上噤聲,晃眼一看幾個人臉都不怎麽樣,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賠笑:“葉莫在意,我不過是胡言語罷了。”
葉洵溫笑,寵溺地著葉芹的腦袋,說:“無妨,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妹妹與尋常人有些不同,如今十七還未婚配,我爹擇婿也並無旁的要求,隻要芹芹喜歡就行。”
葉芹於是就又說了一遍,“我喜歡陸書瑾。”
葉洵轉臉朝季朔廷去,卻見他隻垂著眸,慢悠悠地給自己倒茶,仿佛並不關心這邊的事。
倒是旁邊蕭矜黑著的臉把葉洵嚇了一跳。
這是誰又惹到蕭小爺了?這表看起來像是下一刻就要起掀桌揍人。
葉洵剛想說話緩和一下氣氛,就聽陸書瑾不徐不疾地開口,“這麽說來,葉姑娘是想嫁給我了?”
亭中幾人同時看向陸書瑾,旦見眸中含笑,像是說了一句調侃的話。
出乎意料的,葉芹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道:“等出去了再說。”
像是不想說給亭中的其他人知道。葉洵哭笑不得,點了點的腦袋,“你與陸公子還有小了是吧?”
葉芹嘿嘿笑了。
整個亭中,似乎隻有一個人傻樂開心。
梁春堰又湊過來與陸書瑾說話,“陸兄知道這是什麽茶嗎?”
陸書瑾鮮喝茶,也不會品茶,當然猜不出這是什麽,但見梁春堰每回跟說話都要長脖子將子斜過來,似乎很吃力的樣子,於是說道:“梁兄往那邊坐坐,我與你坐一起吧。”
梁春堰道了句見笑,而後往旁邊挪。
這兩句蕭矜是聽清楚了,他心中煩躁,將季朔廷剛到的茶水一口又喝了大半,杯子放下來的時候,陸書瑾剛起。
他下意識去看葉芹,雖是無意間的作,但卻頗像是使眼。
葉芹將這個眼神接了個正好,這會兒機靈了,一下就拉住陸書瑾的袖,說道:“陸書瑾,你要去哪裏?”
陸書瑾道:“此擁,我坐那邊去。”
“不。”葉芹不管不顧地撒道:“你要與我坐一起。”
“葉姑娘,我並不走,隻是坐在旁邊,相隔也不遠。”陸書瑾試圖勸說。
葉芹卻撇道:“你若是坐過去了,小四哥會生氣的。”
蕭矜怎麽也沒想到會把自己拉上,有些茫然,“啊?”
陸書瑾終於又向蕭矜,隻見他坐在斜對麵,正麵無表地看著這邊。
自進來之後,蕭矜就沒說兩句話,陸書瑾猜想會不會是因為突然的出現,引起了蕭矜的不高興。
“此話怎講?”陸書瑾問葉芹。
“因為小四哥不喜歡穿藍服和綠服的人坐在一起。”葉芹胡說八道。
蕭矜隻覺得心口一悶
() ,頭湧上一口。
這是什麽理由?就算是編也該編得像樣點,這不把他純純當大傻子了嗎?
陸書瑾滿臉疑,“什麽?”
葉芹轉頭道:“是不是啊小四哥?”
陸書瑾所穿的天青屬藍,梁春堰穿得竹青屬綠,兩人正好是一藍一綠。
蕭矜將視線撇到一邊去,含糊道:“確實看不大習慣。”
葉洵的表已經不能用古怪來形容了,他甚至懷疑蕭矜也磕壞了腦子,怎麽看怎麽不正常。
他趕忙道:“芹芹,後廚這會兒應該做好了甜口糕點,你帶著陸公子他們嚐嚐。”
葉芹喜歡吃甜口的東西,聽了這話立即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拉著陸書瑾往外走,“我家的糕點可好吃了。”
陸書瑾就這樣被拉出了八角亭,臨走前想再看蕭矜一眼,都來不及。
梁春堰也跟著出去了,亭中又剩下幾人,蕭矜往合上的棉簾看了一眼,周的燥意迅速冷卻,仿佛陸書瑾的離開,帶走了他所有的多餘緒。
他邊掛上懶散的笑,又恢複如常。
陸書瑾被葉芹帶出去後就直奔後廚。
後廚忙得熱火朝天,下人腳步匆匆,喊著做活,十分吵鬧。
葉芹喚人拿了幾塊剛出鍋的糕點,用油紙包住,分給了陸書瑾和梁春堰吃。
還想回到亭子裏,陸書瑾卻道:“去湖邊走走吧。”
三人便沿著湖泊散步,邊走邊聊,一時沒注意走到了湖泊的另一頭。
那頭站著的都是來葉府遊玩的姑娘,大多是葉家主母邀請而來。
葉家如今的主母並不是葉洵與葉芹的娘,而是今日剛及笄的四小姐的生母。
葉洵行一,頭上有一個庶出的大姐。府上的事除了葉大人做主之外,都是葉洵這個嫡子一手辦,是以就算葉芹是個傻的,在府中也無人敢欺負,主母也是該給的東西一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