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初祖言語之際,陳平安的心相天地之,又被隔絕出一座大火炎炎的天地,“編造鳥籠者終究淪爲籠中雀。”
天外七曜,兵家初祖就被囚在古稱“大火”的熒之中,星辰呈現出鮮紅,人間各國欽天監,都要年復一年盯著這顆主掌兵戈的星辰天象。歷史上不皇帝國君頒佈的罪己詔,至表面上都由熒產生的異象天文而起。老百姓不太理解一份罪己詔的嚴重程度,說的通俗一點,爲九五之尊的“天子”,等於是昭告天地,自認德不配位,是那……私生子了。
兵家初祖微笑道:“用兵之道攻心攻城,正合奇勝。用在這裡,對付你,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一槍穿陳平安上數件法袍,中心臟,長槍去勢後勁十足,槍尖瞬間出後背心。
男人輕輕擰轉持槍手腕,攪一顆稀碎心臟,調侃道:“腦子一團漿糊了,小子思來想去,好像我怎麼都不該對你倉促出手?那我就看在你喊了幾聲前輩的份上,無償教你一個萬千遠古求道之士用命換來的道理,有些事,哪有道理可講,講道理本就是沒道理。”
陳平安紋不,只是低頭看著那截槍的古篆銘文,好像是一部完整道書的行氣篇?
男人嘖嘖稱奇,“不愧是無心的神靈,又是高位,不被徹底打掉金、崩碎神道,斷絕香火,淪爲無源之水,否則就會依舊毫髮無損。配合兩把天無的本命飛劍,怎麼養出你這麼個……怪。再給你漲些道力,多些殺招,放出去跑,還了得?難怪鄒子要盯死你,一抓到把柄,就要讓你落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男人眼神複雜,深意言語一句,好像很難確定褒貶,“陳平安啊陳平安,你太知道如何惜自己了。”
餘時務一咬牙,想要攔上一攔。
卻只是被男人看了一眼,餘時務便化作一陣劫灰,就那麼悄無聲息,飄然天地間。
下一刻,灰燼如復燃,一粒火重新聚做一團,餘時務在河邊重塑軀,想要再往橋上衝去,魂魄再散,重新聚攏,餘時務再作那蚍蜉撼樹的舉……
陳平安朝餘時務搖搖頭,示意不必如此白費功夫,只管暫時保全自即可。
幾位被拘押在此的妖族煉氣士當中,只有蕭形試圖往橋上靠攏,被男人遙遙一彈指,砰然一聲巨響,當場碎。
此外劍修豆蔻,修仙藻都在神道臺階那邊遙遙觀。就們的境遇,以及跟的關係,沒有趁火打劫就算很謹慎了。
化名於磬的子,想要暗中聯繫那位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無果。便不願親涉險,在水邊遠眺長橋。
由於兵家初祖畫地爲牢,陣法隔絕天地,一個嗓音無法破門而,如在屋外激盪迴旋。
是那劉羨氣急敗壞的暴喝聲,與兵家老祖直呼其名,“姜赦,你當老子死了嗎?!立即收手!”
陳平安想要以心聲提醒劉羨幾句,但是心聲言語,被迫大道顯化而生爲一串文字,彷彿壁而碎,化作金四散。
這邊男人神自若,笑道:“劉家小子,爲劍修,竟然拿個婆姨要挾別人,手段會不會下作了點?”
劉羨一下子就出混不吝的脾氣,“狗東西,有你這麼當客人的?要點臉!你家劉爺爺讀書不多,脾氣不太好,你敢殺陳平安,我就敢做掉你的道。”
男人倒是不至於如何張,自家道,修爲不差的,興許殺力不夠,保命功夫卻是一流。他只是難免心有疑,奇了怪哉,白景幾個,都不該知曉這邊的靜纔對。
飛昇境都被矇在鼓裡,怎的會被那纔是地仙的劉羨察了真相?
小陌是陳平安的死士,白景算是嫁隨嫁狗隨狗?兩位劍修便聯手佈置了一座陣法,讓姜赦無法知道那邊的真實景象。
“倒是了個好朋友。”
姜赦神玩味,“你該去念幾天書,換他去專心練劍的。”
男人了下,劉羨年紀輕,做事莽撞,可以理解幾分,可要說是白景和小陌與之聯手,那這件事,沒完。
靈犀城虹橋廊道那邊,白景最爲尷尬,就數裡外不是人,兩邊不討好,雙手拉住貂帽裝啥都不知道,破天荒的事。
方纔劉羨莫名其妙暴跳如雷起來,當場拔出佩劍,擱放在那婦人的肩膀上,撂下一句狠話,“姜赦起了殺心,我暫時無法破陣,就只好借你腦袋一用,作爲敲門磚了。”
小陌無於衷,開始默默引氣,準備提起遞出一劍。
我可不管你誰。
萬年之前就是如此作風,萬年之後更沒理由破例。
謝狗背對著他們幾個,自顧自唸唸有詞。
婦人沒有任何驚懼神,反而滿臉笑容,擡起雙指,將那肩膀上的長劍往脖頸移了移,“山巔廝殺,切磋道法,毫釐之差謬以了千里,等會兒劉劍仙一劍橫掃,割下了頭顱,提頭去見那傢伙,可別將頭頂髮髻間的花簪弄丟了,這是我與他的定之,。”
劉羨瞇眼笑道:“爲死者諱,都好說的。”
劍意與殺心,都絕非作僞。
婦人好奇問道:“姜赦這個名字,是幾座天下的共同忌諱,照理說不該被你知曉纔對。”
劉羨笑道:“山上道人,誰還沒點箱底本事?比如你的那門蟬蛻神通,我追殺起來就比較棘手。”
婦人故作驚訝道:“這種事都曉得?你家先生,莫非是至聖先師,或是小夫子?”
劉羨說道:“這世道,不比你們萬年之前,學問遍地都是,多知道一點,不稀奇。至於劍,全憑琢磨。”
謝狗悶悶道:“五言,不要掉以輕心,劉羨的劍很古怪,在道不屬的。”
謝狗說道:“劉大哥,都是朋友,也分先來後到。”
劉羨笑道:“理解。只要白景今天能夠兩不偏幫,以後我與謝狗就還是朋友。”
直到這一刻,婦人才收斂那份隨意心境,嘆道:“甚是懷念當年。”
萬年之前,人間大地之上的遠遊道士,各自負道氣,如星星點點,火閃爍,大多就是這般快意恩仇。
路上相逢,話不投機,道不相契,或就此別過,或打生打死,都很爽利。若是投緣,三言兩語,便可託付命。
姜赦回那桿長槍,抖了個槍花,隨便震散那些殘留的神道氣息,“自我介紹一下,我姜赦,道號元神。我那婆姨,五言,道號陸地仙。與白景關係很好,緣起於道號,不打不相識。”
陳平安口的窟窿自行補,一雙金眼眸,死死盯著這位氣勢渾然一變的兵家初祖,微笑道:“那我也與前輩介紹一二,姓陳名平安,祖籍大驪龍泉,道場落魄山,化名曹沫,竇乂,陳好人,預備了個道號無敵手,打算以後走別江湖再用。”
姜赦笑了笑,是神使然,還是這小子本來面貌,就如此活潑?
姜赦眼角餘瞥向一,“兩境,連你這尊道外的棲息之地都一覽無餘,殺手鐗都被迫顯出來了,竟然還有閒心,護著那道場?咦,還是個正經道士?看架勢,觀其道氣流轉,是於玄一脈的徒子徒孫?”
“人所託,忠人之事。”
陳平安左手負後,右手握拳,手指輕輕掌心,“何況直覺告訴自己,好像沒到需要豁出命不要的時候。”
“獅子搏兔當用全力,沒必要鈍刀割,漸次剝削敵方實力。前輩真要殺我,必然一擊斃命,速速得手就走。”
“前輩,這座天地也被你的‘合道’,給牽連得稀爛了,我如今道心也看得差不多了,現在是不是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終於順利收回全部武運,男人神采奕奕,自言自語道:“繡虎崔瀺,你幫我省去好大麻煩。承!”
浩然兵家祖庭的大殿祠廟裡邊,那個姓姜的,高居武廟主位,吃了神道香火近萬年,其實沒有那麼好對付。他總不能一路打上山去,拆了那座武廟。
白景有意無意,沒有給那劉羨的年輕劍仙解釋,萬年之前爲何人間十四境道士那般神通廣大,玄妙只在“香火道果”四字。
如今世道人心蕪雜,各大祠廟所敬之香幾乎只爲己,何來純粹一說,更何談萬千嫋嫋香火匯聚一縷,結出一顆顆無上道果來?
姜赦這尊兵家初祖,如今跟武廟和祖庭的關係,有點微妙。
某種意義上,姜赦是被架空了。天下武運,屬於名予實不予。
這就是一道防止洪水決堤的大壩,防止萬年刑期一滿,姜赦一現世,就等於立即完全掌控了……小半座人間。
姜赦到不還不至於小心眼到抱怨此事,腹誹幾句。換他是三教祖師的話,設地,當年都要斬草除,什麼功過不相抵,關上一萬年?直接徹徹底底打死,永絕後患纔對。
青冥天下那邊的兩份,白玉京,準確說來,就是二掌教餘鬥沒有阻攔此事。
明知他到了自家地盤,餘鬥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現,只是帶著那幫歷史上的名將“道”,忙自己的。
餘鬥反而事先通知那座藕神祠,算是下了一道白玉京法旨,意思半點不含糊。理當歸原主,若是不願出,記得後果自負。
若是餘鬥早出現個三千年,遠古天下十豪和四位候補,估計就要至多出一位候補了。
當年所謂候補,小夫子和三山九侯先生幾個,並非他們道力不濟,而是有些事,屬於先到先有,先佔先得,此是謂人間功德。
而那十位躋豪傑之列的道士,相互間也無名次高下之分。當初確實就沒誰在意這個,上士得道,死則死矣,還計較這個?
想到這裡,姜赦幸災樂禍道:“惹誰不好,偏要招惹餘鬥,怎麼想的?依仗份,意氣用事,以卵擊石,好玩嗎?”
陳平安淡然說道:“局外人不說棋盤事,觀棋不語真君子。”
姜赦笑了笑,“這場問劍,萬分期待,拭目以待。”
陳平安問道:“這裡就不管了?”
姜赦反問道:“主人款待客人,再天經地義不過,難道還需要客人幫著收拾桌面碗筷,清掃殘羹冷炙?”
陳平安面無表,說道:“聽上去很有道理。”
姜赦說道:“廢話說,換個地方繼續聊,除了這樁買賣,另有大事相商。”
看來這位兵家初祖打定主意,要以一句輕飄飄的破而後立,就算打發了耗費材力、心無數的東道主。
姜赦一揮袖子,那蕭形恢復原貌,後者心有餘悸。陳平安朝點點頭,蕭形咧一笑,能睡於磬麼?
沒搭理,收斂一粒芥子心神和一副真,陳平安撤出心相天地,重返夜航船靈犀城那間潔淨屋。
姜赦與陳平安,幾乎同時告訴各自道和摯友一句沒事了。
婦人嫣然而笑,雙指輕敲劍尖,“劉劍仙?”
撤回長劍,劉羨抱拳,嬉皮笑臉道:“前輩,多有得罪。”
婦人問道:“你的劍,真能破解蟬蛻法?”
劉羨哈哈笑道:“吹牛皮不打草稿,能不當真就別當真。”
謝狗說道:“追本溯源,逆流而上,守株待兔,預先躲好,一劍砍出,劈頭蓋臉,防不勝防,一命嗚呼。”
劉羨一驚一乍,“狗子你擱這兒顯擺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