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及音將鄭君容送來的折子看完后說道:“尚書省派人來清點,這些假/幣全都送到窯里熔了,鑄銅鼎,鼎上刻國法朝律,凡五品以上朝每人一個,置于家中,時時警醒。”
又讓廷將置蔡氏的奏折抄錄數份,分送城中各大世家。
蔡宣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謀反的,直到他事敗伏罪,永嘉帝也未曾出面,眾人心中對此十分疑慮。但是見識到皇后的雷霆手段后,他們或是怕牽連,或是敢怒不敢言,一時竟無人敢質疑,只在背后悄悄謀劃,等著過了上元節,重啟朝會之時,永嘉帝的下落必要有個代。
“上元節真能趕回來麼?這折子里這麼多字,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謝及音有些擔憂,親筆寫了張小箋,用飛鴿傳書送往陳留,催促裴初趕快回朝。
此時的裴初早已在膠東,兩天以后,這張寫著“佳節上元,盼君速歸”的小箋送到了鄭君容手中。
“我如今吃的是朝廷俸祿,不能總是對宮主一人言聽計從,”鄭君容心道,“何況宮主時常任,總在皇后娘娘面前牽連我,害我像個佞臣,如今我若是按宮主之前代的去做,來日東窗事發,肯定又要我背鍋。”
可謂是怒壯慫人膽,鄭君容當即回了一封信箋,上面寫到:“膠東袁氏有好,擅釀屠蘇酒,宮主驅馳前往,已有數日。”
寫好后待墨晾干,又塞進了鴿子上的竹筒里,放它往歸去。
正月十三,距離上元節只有兩天。
蔡宣宮變的事鬧得城中世家個個安靜如鵪鶉,但對城中百姓影響不大,他們聽說扳倒一個禍鄉里的大,反倒為之拍手好,早早就開始給上元節熱場子。
識玉正指揮宮娥在檐下掛宮燈,白貓阿貍跳起來去撲宮燈垂下的流蘇穗子,一歪頭看見謝及音面有怒容地走出來,以為要抓它,“嗖”地竄到了屋頂上。
識玉疑,“出什麼事了,殿下?”
“沒什麼,只是有人去了膠東,樂不思蜀,好得很。”謝及音冷哼道。
將那信箋扔進了火盆里,攏了攏上的貂絨披肩,對識玉說道:“本宮不等了,上元節那天你隨本宮出宮賞燈。”
果然直到上元節也未見人回來,謝及音心里憋著一口氣,連折子也懶得閱,胡堆在案頭,一上午只靠在榻上拿撥浪鼓逗清麟。
下午過了未時,終于肯起打扮,換了大紅灑金的曲裾,下襯月影流,讓識玉給綰發。
識玉慨道:“太久未給殿下梳頭,也是難得陛下不在,是不是?”
謝及音負氣道:“他在就要任他擺弄,這又是憑什麼,以后此事都給你,再不讓他經手。”
識玉暗笑,“奴婢可不敢跟陛下搶。”
雖然綰了發,但出門前還是披了一件披風,用寬大的兜帽將頭發都蓋住。
們乘一輛朱華蓋車,出了宮東門,直奔向人山人海的雀華街,遠遠見燈市上明明滅滅,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滿了圍觀看熱鬧的百姓。
岑墨走在前面為們開路,在舞榭歌臺前遇見了同樣出來玩的王瞻和王蕪兄妹。
王蕪見了十分高興,礙于份先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謝及音主邀同行,“出來賞燈,不必拘禮,你這花燈倒是別致,不知是在何買到的?”
王蕪聞言眼睛一亮,將那盞形如滿月、以工筆畫了人圖的金花燈塞進了謝及音手里,低聲對道:“這燈不是買的,是哥哥親手做的。他好像知道今日出門會遇見殿下,我提著這盞花燈,若是遇到您就送給您玩,說他回去再給我做一個。”
謝及音提著花燈,回頭看了王瞻一眼,他正與岑墨閑聊,似有應似的過來,朝溫然一笑,“這花燈殿下喜歡嗎?”
他這般落落大方,反無法拒絕,謝及音笑了笑道:“喜歡,多謝。”
想挑一盞花燈回贈給王蕪,兩人在人群里走來走去,都相中了掛在最高的那盞滿了牡丹絨花的花燈。
花燈上掛著一副燈謎,要猜中燈謎主人才肯賣,謝及音與王蕪思索了半天,竟都沒有頭緒。
“半從街中觀篝火,火起雨息……”
“半從街中……”
謝及音想得神,將這十一個字組了又拆,拆了又組,眼里只有那盞瑩瑩爍爍的牡丹花燈,一時竟顧不上去看周遭的人。
直到一只手從后落在肩頭,替擋開來往的人群,清潤的氣息上耳際,在嘈雜紛的燈市里也顯得十分清晰。
一道本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聲音,如珠落玉盤,在耳畔響起:
“殿下,是佳人。”
半“從”為“人”,“街”中為“圭”,合一個“佳”字。“火”字有兩個點,若是雨息了,便只剩下“人”。
謝及音靈犀一,驀然回首,正撞裴初懷中。
他又神出鬼沒了一回,似乎還對此頗為得意,從燈市主人手里接過那盞芙蓉花燈,擁著道:“我與殿下換手里的花燈,好不好?”
不料謝及音沉默了一瞬后,突然將他一把推開,冷聲斥道:“這是哪里來的登徒子,岑墨,把他給我扔到湖里去!”
第85章 消氣
岑墨著實有些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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