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把這件服拿給王瞻穿?!
謝及音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劍上,只見余里白影飄過,未細瞧王瞻到底換了件什麼。他們兩人并肩而立,審視著跪在地上的裴初,氣得裴初眼睛疼。
好,真是好得很。
他真是太蠢了,妄想死在面前,傷心幾日,從此念他一輩子。瞧瞧這才死了幾天,新歡連他的服都要占去了!
裴初當即改了主意,他不能轟轟烈烈地死,然后被人干干凈凈地忘,他得活著,才有機會守在邊。
想通這件事,裴初避開了謝及音的劍鋒,手搭在了面的邊緣。
“罷了,既然殿下想看,我摘掉便是。”
謝及音挑眉看著他,羊皮面慢慢揭起一角,出一寸玉白的側臉,隨著面與分離,漸漸出了自耳際至下頜的一片皮。
不像貌寢,看這下頜線,應當生得容貌出眾。
正聚會神觀間,忽聽遠方傳來一聲沉若轟鳴的鐘聲。
謝及音先是一愣,隨即目一沉,當啷一聲扔下手中的劍,快步跑出芙蓉堂,站在廊下朝宮的方向觀。
洪鐘一聲接一聲,自宮的方向悠悠開,謝及音在心里仔細地數著,一共九聲。
無常鐘鳴九,此為帝王之薨。
太帝……駕崩了。
王瞻小心翼翼地走到后,嘆息道:“陛下服丹修道,今已大,去凡胎,還殿下節哀。”
謝及音心中一片,高聲對岑墨道:“備馬!你騎馬帶本宮宮!”
連服都來不及換就走了,更無心招待客人,識玉留在芙蓉堂里善后,裴初嘆息一聲,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鶴氅上的塵土。
那七返九還丹能是什麼好東西,金丹積的砂毒在丹田里,被這一口氣催著,散遍了五臟六腑,不必得道即可升天。
倒是選了個好時候,幫自己逃過了這一劫。
“別愣著了,子昂兄,”裴初將羊皮面重新好,慢悠悠走到呆愣無措的王瞻邊,“太帝一死,衛氏必有作,你是想看衛貴妃抱著假太子登基,還是想看衛炳自己登基?”
王瞻皺眉道:“都不想。”
“那就趕快帶人宮吧。”
裴初說完,亦抬腳離開了嘉寧公主府。
德宮里一片哀泣,楊皇后帶著眾妃嬪在太帝靈榻前跪哭,只有衛貴妃未現,說是怕驚擾了小太子。
謝及音與謝及姒同時趕到宮中,在衛家盡磋磨的謝及姒日夜懷念出嫁前父母疼、侍婢恭順的生活,見太帝已薨,更悵無人可依,幾乎在靈前哭死過去。
這是謝及音在世間的最后一位親,被這眾人哀哭的氛圍染,也有些難過,跪在靈前拿著手絹拭淚。
正此時,張朝恩突然帶著十幾個小太監沖進來,四翻一通,楊皇后起斥他,張朝恩笑瞇瞇朝一揖,說道:“奴才本不該驚擾各位主子哭靈,但眼下有天大的事,小太子登基,還缺一道詔,不知哪位主子曾見過陛下的玉璽?”
眾人聞言,一陣竊竊,“什麼?玉璽不見了?”
張朝恩道:“玉璽乃是國之重,陛下從來都是隨攜帶,必出不了這德宮,哪位主子見過玉璽,還請如實告知,否則這玉璽一日找不見,諸位也一日不能離開。”
楊皇后怒目:“簡直放肆!你一介奴才,也敢主子?”
張朝恩道:“奴是奴才不假,但只是新皇邊的奴才。”
他朝小太監們揮了揮手,德宮的門在后隆隆關上,已是深秋冬的天氣,卻連進來換火盆也不許,生怕走失了德宮里的一頭發。
小太監們扔在各翻找,德宮里漸漸變得森冷,謝及音靠在廊柱上休息,在等人來。或是王瞻,或是崔縉,他們必不可能無于衷,任憑衛炳挾持那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太子登基。
張朝恩找得滿頭大汗,依然沒有找到玉璽,他悄悄離開德宮,寫了封信用火漆封口,給在宮門等了許久的一個宮。
那宮不是別人,正是被發送到浣房有一陣子的姜昭。
“可曾找到玉璽?”姜昭急切地問。
張朝恩搖了搖頭,對道:“沒有找到,來不及了,你快馬將信送去河東郡,讓太子殿下以黃眉軍做掩護,率兵往來!”
姜昭接了信離開,張朝恩抹了把汗,合掌喃喃道:“皇后娘娘保佑,這皇位該還回來了……”
他口中的太子殿下指的正是在河東郡偃旗息鼓已久的蕭元度,皇后娘娘指的是已故的前朝姜皇后。他與姜昭都是姜皇后生前留下的人,對這位賢明慈的皇后忠心耿耿。
但明面上,張朝恩投向了衛炳的陣營,這使得他能在宮中來去自如,也能更好地幫助蕭元度完復國大業。畢竟以后想推翻這不諳世事的小太子,比推翻一個再次篡位自立的世族要容易許多。
芙蕖宮中,衛貴妃懷抱著哭鬧不停的小太子,正焦急地等待著衛炳的到來。
然而衛炳此刻正被崔縉和他的虎賁軍攔在宮門,雙方殺得天昏地暗,濺朱門。衛炳見狀,護送一心腹翻墻進宮,命他帶著自己的玉牌,去宮觀里找袁琤求助。
裴初剛宮中坐定,便收到了衛炳送來的玉牌,他面上笑著應下,點了軍,卻不是往宮門的方向去,而是折去了芙蕖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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