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問：“有辦法如何，沒有辦法又如何？”

謝及音道：“你若是有辦法，就早些離開此地，你若是沒辦法……我來替你想辦法。”

裴初嘆息了一聲，“世間眾生大多求相聚而不得，偏你我求別離，何必呢？”

謝及音一時無言。他是真的看得開，別人當他心懷萬般不甘，泥淖而不得，實際是他盤桓流連，不肯遠去。

世俗所求并不值得他汲汲而往，從這一點來說，裴七郎真是不負孤高傲世的名聲。

可謝及音仍是紅塵中人，還是希他能保得長久周全，獲得世俗意義上的平安喜樂。

這幾日公主府中了與世隔絕的桃源，大多數時間，裴初都陪伴在謝及音左右。

他們白日或在庭院里秋千賞花，或蒙眼覆、雙陸斗草。裴初會用柳葉吹小曲，可惜謝及音學不來，便折了許多柳條掛在床頭，要裴初睡前吹給聽。

夜里來了興致，就在八角亭中煮酒賞月，裴初在酒里泡了青梅、柑橘，甜的，很合謝及音的口味，一不小心喝上了頭，險些將桌子掀翻，被裴初攬在懷里時還在邊笑邊惱。

夜再深一些，上房都熄了燈火，各靜悄悄的，唯聞春蟲在窗下嘶鳴，臥房里傳來纏綿的耳語和嚶嚀。

淋淋的脂玉，像水中撈出來似的，紅帳里滿是酒香。

見憊懶睡，無力起沐浴，裴初披了件服，要去端水來給拭，剛一起就被人自后纏住，長發落了滿。

“要走嗎，七郎？”謝及音半醉半醒地問他。

裴初目一深，折安，“不走。”

聞言，纏得愈，“那再來一回吧……”

帳中傾倒，云雨驟起，長杵臼，撻伐不息。

子貪此事為禮教不容，是關乎德行的大罪，可七郎樂得見貪求，待愈發悉心溫，不僅要食髓知味，更要醉而忘世，只見得這方紅帳里蝕骨銷／魂的滋味。

這一夜直到天將明方息。裴初睡了一個時辰，辰時起床，謝及音則一覺睡到了午時，直到識玉打起帳子，輕輕醒。

“崔夫人來了將有一個時辰，因未提前下帖，裴七郎教我們別來打攪您，待您睡醒再說……可那畢竟是長輩，我瞧著崔夫人的臉，像是有什麼急事。”

謝及音聞言緩緩清醒，接過識玉倒的水喝了一口，讓服侍自己起穿。

“裴七郎呢？”

“方才回得月院去了，他不走，我們哪敢打攪您。”識玉小聲道。

謝及音收拾好后，前往待客的芙蓉堂。崔縉陪著崔夫人在里頭說話，見了謝及音，皆起相見。

“平吧，不必多禮。”

謝及音過禮，坐到主位圈椅上，順手接過識玉捧上的一盞茶，問崔夫人：“本宮府上有來客，難免慢待，不知夫人此來有何事？”

崔夫人先客套了一番父母長之，話說得極漂亮，謝及音面帶微笑地聽了半天，終于聽說到了正題：“……崔家是殿下夫家，與殿下損益相關。如今青云賦閑在家，他父親又在朝會上遭陛下斥責，今日宮中傳出風聲，說陛下想讓衛家人取而代之。”

謝及音緩緩啜了一口茶，只聽崔夫人又道：“崔家與衛家同是開國功勛，又各自尚公主，本該平分秋，可如今卻……唉，崔家被衛家一頭，只怕在佑寧公主面前，您也面上無啊。還殿下在陛下面前為崔家言幾句，陛下一向疼您，此事必然行得通。”

謝及音笑了笑，說道：“本宮一向不如阿姒妹妹，這是眾所周知的事，父皇若要抬舉衛家給做臉面，那也應當。”

崔家當初何嘗不想尚佑寧公主，如今又跑來面前，說什麼平分秋。

莫不是見有能耐多次討得裴七郎，便覺得太帝縱容、寵，所以也想來一沾恩澤吧？

見謝及音推拒，崔夫人又說了許多話，謝及音推說自己不理朝政，只是不應，崔縉在旁聽得頻頻皺眉。

“娘，此事兒子來想辦法，殿下近日不好，就別煩擾殿下了。”

崔縉出面勸下了崔夫人，崔夫人只好悻悻放棄，強撐著笑意對謝及音道：“既然如此，就不拿這些煩心事來叨擾殿下了。”

謝及音并不在乎心里怎麼想，只樂得清閑，點頭道：“如此便好，你們母子敘天倫，本宮就不打攪了。”

說著就起離開了芙蓉堂，將崔夫人與崔縉留在后。

崔縉著的背影默然不語，崔夫人見四下無人，蹙眉嘆氣道：“你已經收了對佑寧殿下的心思，為何還對你不冷不熱？剛剛看來時的氣，容滋潤，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唉。”

崔夫人說著又嘆了口氣，近來真是諸事不順。

謝及音氣如何，崔縉當然也看得清楚。雙目明澈，面生紅靨，眼角眉梢皆是平和靜悅之態，行則裊裊娜娜，飄若春風。

與裴七郎近來行事愈發猖狂，在上房尋歡作樂并不避人，柳郎倌常去刺探消息，回回都說裴七郎宿在主院……

想起這些，崔縉心中就是一陣狠刺。

他垂目冷笑了一聲，對崔夫人道：“是兒子無用，未能討得公主歡心。”

“什麼公主，若不是爹……”崔夫人怕失言，將話咽了回去，叮囑崔縉道，“天下子都一樣，之所屬，心之所屬。你要討的歡心，只默不作聲等是等不回來的。不是娘催你，你年紀也不小了，你那幾個堂兄的孩子都快長到半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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