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史聞言松了口氣,馬上起往外走,誰知還沒邁出門去,便聽謝及音推窗喊道:“院里跪著的,進來回話吧。”
裴初從地上站起來,理了理服上的褶皺,抬步往屋里來,在門檻與姜史肩而過,姜史回頭看了他一眼。
謝及音睜開了眼,目落在繞過屏風,正向跪地行禮的裴初上。
漫不經心地問:“怎麼出來了,有事找我?”
裴初道:“我來拜謝殿下。姜史進宮回話,想必是為了家父家母尸首被人收殮一事,既已回來,此事就算遮掩過去了。”
謝及音的眼睛又闔了起來,“沒什麼要謝的。”
裴初起上前,右手并指落在謝及音的手腕上。他的指腹有些涼意,冰得謝及音胳膊一。
“殿下的脈象太快,虛燥,這五石散,以后還是不要服了吧。您要見我,總還有其他辦法。”
他倒是明得很,但謝及音不承認,只說道:“上品的五石散千金難求,莫說得好像本宮在為你遭罪一般,你還不值得如此。”
裴初不作聲了,謝及音臉上又有了幾分朦朧之態,三分虛七分燥,突然反扣住裴初的手。
裴初沒有掙開,反而挲著脂玉般的手背,輕聲問道:“殿下想要我如何?”
“如何……都可以嗎?”
“只要殿下喜歡。”
謝及音勾著他的襟往前,裴初傾籠罩住。他上有種干凈清洌的冷香,像雨后的芭蕉葉,月下的明川雪。
他極溫極繾綣地待,過一層又一層減的薄衫。意漸濃時,謝及音卻突然攔住了他。
著他,眼里有了幾分清醒,輕輕搖頭。
于是裴初起,整理好服,從容向賠罪道:“冒犯殿下,罪該萬死。”
謝及音聞言失笑。
他該萬死嗎?那呢?
無論是尋找裴家孤還是為裴衡夫婦收尸,謝及音自認為不是為了在裴初那里討個好。對闔族傾覆的裴家,謝及音心中懷有悲憫和愧疚,縱然這悲憫顯得毫無立場,別人看著像貓哭耗子,可覺得自己心里是清凈的。
如今在干什麼,竟以此恩為挾,想換裴初的侍奉與親近……竟然……如此卑鄙嗎?
謝及音攏了攏凌的衫,見裴初正靜靜地著,似乎在揣的想法。
他心思極敏銳,而謝及音卻不愿被他參。于是單臂撐在枕上,問他道:“其實本宮同父皇討要你,是搶在阿姒妹妹前面的。剛才本宮在想,倘先下手討了你去,你待,與待本宮會不會是同樣的殷勤?”
裴初一愣,似是沒料到令敗興的原因竟是這個。
裴初默然片刻后,語氣平靜地說道:“若是為人奴仆,自要人驅使,就像同一架琴,經您與佑寧殿下的手,想必也沒什麼不同。”
“那你心里就甘愿如此嗎?像一件可以隨意易手、隨便置的死那樣活著……”謝及音側視著他,“你曾經可是聞名遐邇的裴七郎啊。”
“裴氏已沒,世間也不再有什麼裴七郎,”裴初抬眼看向謝及音,“只是殿下為救我一命費了好些心思,總不能辜負殿下好意,讓您落得一場空。”
謝及音輕嗤,“難為你都落到這般田地了,還要替本宮著想。不過你不必擔心,這世間的好兒郎濟濟如云,正如你視本宮與阿姒如出一轍,本宮也不是非你不可。哪天你若是死了,或者本宮把你送人了,自會有更加姿容出眾、聰明懂事的人來填補你。”
很在裴初面前稱“本宮”,似是聽不得別人同。于是裴初改了口:“是我自己想活著,念殿下恩德,日后定會悉心服侍殿下。”
謝及音垂下眼皮,似是困倦了,揮揮手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裴初扯過搭在一旁的兔毯蓋在上,這才轉退出去。
自上房出來,下了臺階,向東西各連著一條長長的垂花廊。裴初迎面撞見崔縉,他應該是剛從宮里下值回來,上還穿著絳鶴紋袍,頭戴高冠,顯得極有氣勢。
看見裴初,崔縉的表瞬間變得厭惡,他睨著裴初,嘲諷道:“裴七郎果然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裴衡的頭七還沒過吧,戴孝在,與仇人之尋歡作樂,果然是風流真名士。”
第14章 挑釁
過幾日是崔縉的父親崔元振的五十大壽,屆時世家名流都會前往拜會,崔縉是來通知謝及音早做準備的,結果一踏進主院就聽姜史說謝及音服了五石散,如今正將裴初招在屋里服侍。
崔縉與謝及音婚三年有余,知道慣會裝清高自持。他不喜歡,也從未試著放低姿態討好他,明明是半路上位的公主,架子拿得仿佛是天生的皇室。
崔縉想到有了裴初后連從前最看重的面也不在乎了,任旁人罵浪,心中對更加厭惡。
然而裴初不他的挑釁,任他如何言語刻薄,只是一副不喜不怒的模樣。
“殿下剛睡著,駙馬有事相求,恐怕要等殿下睡醒了再來。”
“求?”崔縉嗤然,“我是嘉寧公主的夫君,又不是的奴才,只有求著我敬著我的份,哪里需要我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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