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綢里裹著的小冊子,不猜測這是一本養蠱籍——虞歌都說了,這是祖傳的傳家寶,又要跟太子一起研究,都用上了‘研究’一詞,便說明這本小冊子不是普通的書籍。
這可不得了,聽說苗疆的蠱不外傳,沒想到虞歌竟是這樣大方,連傳家寶都毫不吝嗇送給了。
顧休休想打開看一眼,卻被虞歌阻止了:“這是很的事,只能你跟太子殿下一起看,怎麼能在這里打開呢?”
顧休休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蠱那麼的事,自然是要私底下才能打開研究的。
跟虞歌道了聲謝,將綢包裹的小冊子,小心翼翼地揣進了袖里——北魏人出行的隨品,輕巧之可放在袖中,寬大的袖側著一個方形的口袋。
似是想起了什麼,顧休休低了嗓音,看了一眼周圍,輕聲問道:“虞歌夫人,你是苗疆人,可知道苗疆皇室的事?”
虞歌道:“多知道些。”
顧休休猶豫了一下,道:“聽聞苗疆王病危了,津渡王子要回苗疆去了……”
為北魏人,若是直接向虞歌打探苗疆皇室的事,難免引人誤會,便想著試探一下口風。
誰料虞歌像是倒豆子似的,一腦全倒了出來:“苗疆王好,腎虛自然容易生病,若說是病危,倒也是有可原,怕是盡人亡了——但我娘之前說過,以苗疆王的,應該還可以撐個三五年。”
“津渡王子在苗疆很百姓敬重,若是病危召他回去,那定是讓他去繼位的。不過他上頭的兩個哥哥,一個暴,一個繼承了苗疆王的好腎虛,都不是什麼善茬,津渡王子怕是斗不過他們。”
顧休休疑道:“敢問虞歌夫人,令堂怎知苗疆王的可以再撐幾年?”
虞歌不以為意道:“因為我是苗疆王的私生,我娘是苗疆王養在宮外的外室。苗疆王的鼻子很,我娘很喜歡他,但他是顆爛白菜……我娘半月前傳信給我,說苗疆王在外又纂養了十余個外室,不怎麼去找了。”
顧休休:“……”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若是旁人說出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話,顧休休大抵是不會相信的,但這話從虞歌口中講出來,就莫名多了幾分的可信度。
顧休休不思忖起來。倘若虞歌說得都是事實,那虞歌的娘親半月前還給虞歌寫信說苗疆王又養了外室,短短半月就突然病危了?
再者說,虞歌認為津渡被召回苗疆,必定是去繼承王位,那便說明苗疆王對津渡是較為看重的。
這樣看來,虞歌的話像是證明了之前的猜想——苗疆王本就沒有病危,那前來召津渡回去的人,是津渡的仇敵派來的。
怕不是近日苗疆王覺到疲乏,力不從心,有了禪位的想法,想將津渡召回去繼位。而津渡的兩個哥哥就耐不住了,準備先下手為強,將津渡除之而后快。
若是所想的這樣,倒是好辦了許多。
顧休休心中有了主意,略有些焦躁的心緩解下來,專心致志抄起了經書。
暮秋的夜晚涼爽又有些冷,晚膳沒吃太多,謄抄的時間一久,竟是有些了。
不多時,便有一位僧人走了進來,停在虞歌旁,悄聲道:“施主,你夫君在殿外等候。”
其他人瞧見虞歌走出去,也是習以為常似的,并沒有太大反應——每年都有懷著孕來永寧寺抄經的貴婦人,孕婦本就吃不下東西,又容易,因此婢會在抄經的中途送一次吃食。
而虞歌的夫君是劉廷尉,出了名的妻管嚴,旁的夫人都是婢仆人來送飯,劉廷尉出于懼親自來送,倒也沒什麼稀奇的。
顧休休沒有放在心上,雖然也有些了。了略顯空的腹部,只想著抓時間謄抄完,便能回去找顧月了。
誰料虞歌出了殿門沒多久,便又折了回來,探出半個腦袋,在佛殿外揚聲道:“阿休,你未婚夫來給你送飯了,快出來——”
顧休休:“……”
手中剛剛蘸過墨水的筆尖一頓,一滴渾圓的墨落了下來,迅速在紙張上暈開,像是一朵綻放吐蕊的金。
周圍的視線灼熱又充滿了詭異,說不出來的復雜,似是嫉妒,似是羨慕。
佛殿抄經的郎,大多是未有婚配的年輕郎。如同劉廷尉這般不納妾室,又細心照料孕妻的好男人已是難找,更何況顧休休還沒有嫁東宮,只是定下了婚事,便能到太子親自上門送飯的待遇。
到底憑什麼!!
就在眾郎在心底齊聲吶喊咆哮時,顧休休放下手中的筆,緩緩站起了。
佛殿燃著上百只蠟燭,將殿堂映照得亮如白晝。施然向外走去,著蘇繡芙蓉細錦,腰間佩戴步,步轉玉環鳴,白皙剔,風鬢霧髻,宛若畫卷中走出的人。
郎們突然明了,一下就不嫉妒了。
若們是郎君,定然也要將這樣的人捧在手心里呵護。莫要說是送飯了,便是日日端茶送水,噓寒問暖也是樂得。
唯有顧佳茴的視線依舊灼然,并不嫉妒顧休休嫁給快要病死的太子,也不嫉妒病懨懨的太子對顧休休有多好。
只是嫉妒,顧休休擁有的父母,兄姐,擁有份地位,又擁有傾城的貌與用不盡的家財,而什麼都沒有,無依無靠,猶如浮萍般飄在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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