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請帖張惠蘭一進門，即可就生出了要趕離開的念頭。這屋子裡已經是香煙繚繞了，宋嫣猶嫌不足，往香爐的倒了一勺又一勺的香料。

「妹妹，香放多了嗆人。」這濃香撲鼻的氣味真人不舒服，張惠蘭下意識用帕子掩了口鼻，想宋嫣不要再加了。可對方仿若聾了一般，理也沒有理。

守門的婆子不許除了張惠蘭之外的人進來，這屋裡晦暗幽閉，張惠蘭不免有些膽寒。

「難為嫂子還肯來看我。」宋嫣幾乎將半盒的香都倒了進去，坐回了綉凳上。林氏雖說讓人拘著，但到底是沒有短了的吃穿。宋嫣的氣看起來雖有些萎靡，可量並沒有清減，指甲留的愈髮長，隻是有些發黃，沒有那種蔥白的剔。

張惠蘭瞧著覺得有些噁心，便移開了目。

「妹妹怎麼如此客氣，本就是應該的。」其實說心裡話，張惠蘭並不想來看，隻是顧忌著宋刃，不得不來照看一二。

宋刃得知宋嫣被拘，又許給了山東錢家之後，倒是出乎意料的鎮定，隻是來了一封書信，要張惠蘭好生照料，並沒有說其他。

嫁給宋刃有一點好，就是他常年在外，而林氏又是個不太管頭管腳的主母，在宋刃不在的日子裡，張惠蘭到底是個能做個自在人。

若是認真論起來，張惠蘭寧願和宋稚多多相，起碼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吃力，要供著哄著自己這個嫡親小姑子。

『還好。』張惠蘭有些僥倖的想，「宋嫣好歹是要遠嫁了。以後自己再添一個孩子，給宋刃多納幾房妾室，自己守著孩子過日子也就是了。」

「這幾日外頭似乎是熱鬧的很，守門的婆子都添了一份湯糰點心，發生什麼事兒了？」宋嫣把玩著一枚翡翠包金的戒指，貌似漫不經心的問。

「噢，前些日子剛查出來，樂香齋那一位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孕。」張惠蘭此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雖不知道宋嫣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才被拘在冷秋院，直至出嫁。

但這『毒害嫡母，殘害手足。』八個字的利害，張惠蘭還是清楚的。

的五妹，不過是心氣高一些，在爹爹麵前告了幾回狀，的姨娘就直接被送去了莊子上，扣在了嫡母掌心底下，要生就生，要死就死。五妹就算是現在嫁了人，回到孃家還是唯唯諾諾的。

宋嫣手裡的戒指掉落，砸在地板上一聲脆響，滴溜溜的打著轉，發出令人骨悚然的刮聲音。

張惠蘭聽了這聲，從胳膊到脖頸皆的起了皮疙瘩，彎下腰拾起那一枚戒指，放回桌上。

「竟也有這老蚌生珠的好運道。」宋嫣幽幽的說，張惠蘭沒去瞧，反而偏了偏子向門口，生怕宋嫣的這句譏諷被門口婆子聽了去。

這小心謹慎的樣子，惹得宋嫣心火冒了三丈高，但自己這些時日，隻能靠張惠蘭探知外頭的訊息，所以一時之間還不能得罪，便生生的嚥下了這口怒火，憋得五臟六腑都灼痛。

「妹妹還是不要說這樣的話了。」張惠蘭本想勸說幾句，見宋嫣的神不好看，就乖乖的閉了。

「你用不著這般膽戰心驚的，哥哥斷斷不會讓我就這般隨隨便便嫁去山東的一個什麼賣鹽的商戶家。」宋嫣篤定的說。

張惠蘭沒有接話，其實覺得林氏選的這個人家好的，除了是遠嫁之外，其他也沒有不妥了，要錢有錢，要權有權，林氏真可以說是非常厚道。

「可，西境軍務繁忙，他未必能趕得得回來助妹妹一臂之力。」張惠蘭的視線不敢落在宋嫣臉上，隻能盯著茶杯邊沿上的口脂瞧。明明是被拘著，宋嫣居然還有心上口脂，實在是搞不懂。

「那嫂嫂幫我可好？」宋嫣忽的握住了張惠蘭的手，張惠蘭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拽回來。

「妹妹想要做什麼？可要三思啊！」張惠蘭怕極了，宋嫣膽子比天還大，自己卻是想要好好過日子的！

「嫂嫂這般膽小，以後哥哥分了家，你怎麼做一家的主母？！」宋嫣不屑道。

張惠蘭垂了垂眼，不敢反駁。

「我想宣兒了，你去抱來給我瞧瞧。」宋嫣話鋒一轉，這可張惠蘭有些為難了。

照理來說，是嫡親姑母，見見侄子本是天經地義的，可現在這樣的境地，張惠蘭實在是有點不敢把宋元宣抱過來。

……

「見宣兒？」林氏一聽宋嫣這人的名字，心裡就有幾分不痛快。「見宣兒做什麼？」

宋稚把拿著鉗子在給林氏夾山核桃，使了巧勁兒，避免把果弄碎。故而剝出來的果，都是一粒粒完整的樣子。

抓了一把剝好的山核桃，放到林氏麵前的小碟裡，「娘，你莫心這些瑣事。」

又轉頭對張惠蘭道：「姐姐想見就讓見吧。你把母也帶上，免得姐姐幽居良久，心思詭譎難以捉，忽然生了什麼事端就不好了。」

這話的意思，差點沒直說宋嫣是個瘋子了。張惠蘭也不知道聽出來沒有，隻是恭順的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張惠蘭剛出去，逐月便走了進來，將一封帖子遞給了宋稚。

「這是什麼？」宋稚拿了帕子了手，將那帖子拿起來一瞧，對林氏道：「是公主府的帖子。」

林氏頓時就出一副不悅的神，「又想要如何？！」

「娘親莫急，這上頭說，公主府辦了個宴席，請了許多名門小姐一同去，不止我一個。」宋稚瞧著那帖子上帶著細閃的字，一看就是往墨水裡兌了金寫就的，這樣的奢靡之風，本朝已經不流行了。宋稚隻在書上看到過這樣的法子，今日倒是第一次見。

「那你去不去？」林氏心裡是不大願意宋稚前往的，但是得罪了大長公主，不知道又會冒出什麼樣的風波來。

宋稚思量了片刻，「逐月，你讓人去薑府和曾府跑上一趟，問問薑小姐和曾小姐有沒有收到帖子，如若收到了，問問們倆去不去？」

「是。」

一聽宋稚提到曾蘊意，林氏的心思又活絡開來，道：「我還以為你哥哥是個木頭，原也會哄孩子開心的。謝夫人同我說，他臨走前幾天借了你的馬，帶曾姑娘踏青去了。他瞞的這樣好，我居然都不知道。」

宋稚一勾，隻笑不語。林氏瞧著這幅矜持的模樣，笑道：「我卻是忘了，你的那匹馬兒還是憬餘送你的呢！」

有兒又有，打趣完這個又打趣那個，林氏心頗好。林氏這次的懷相很是不同，前三月除了睡些，也沒什麼其他不舒服的。接下來這段日子卻是變得愈發的貪吃。

林老夫人知道這事兒，又撥了一個做吃食一等一的吳媽媽過來，每天變著花樣的給林氏弄吃的，連帶著宋稚都了口福。

逐月遣去問話的小丫鬟腳還算是快，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給回了話來，兩家的小姐都是差不多的說辭，們都覺得既然是請了滿城的名門閨秀，那自己便也跟著去吧。無需在這些小事上得罪一位寵的公主。

逐月前來回話時，宋稚和林氏正在吃吳媽媽新製的薄荷香糕，口清涼綿甜。聽逐月這般說，林氏點點頭，算是允了宋稚前往。

「其實這長公主的行事作風暫且不論，對憬餘倒是真的很好。」林氏開口，有一種要說故事的覺。「憬餘年時的吃穿用度，比崔家還要上心，皇上賜給的東西，一拐彎就送到憬餘府上了。若不是與護國公長子的那個兒比憬餘還大了兩歲，加上生肖相剋，我想鐵定是存了要結親的念頭。」

「到底是嫡親的姑母，自然與旁人不同些。」宋稚用筷子撇去香糕上的紅綠，又用筷子分小塊，將香糕送口中。

「其實不是嫡親的。」林氏附在宋稚耳邊快速的說了一句，宋稚驚訝的抬頭看，隻見俏皮的眨了眨眼，神狡黠。

「當真？那為何要說是嫡親的？」宋稚好奇的問。

「長公主的娘親是聖母皇太後邊的一位婢，與皇太後是打小的分，早年間護主有功與皇太後甚篤，後來又差錯的了龍恩。隻是運道不好，生長公主的時候正上皇太後勢弱，沒有得到心的照理。拚死拚活的生下孩子，自己就去了。皇太後憐，就把長公主記在自己名下養大了。」

『難怪。』宋稚心想，『這事兒也算不上什麼皇家辛，那些權貴之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長公主出不高，就算頗皇上看重，到底還是缺了三分敬重。』

「這事兒在外頭可不能說哦！」林氏囑咐道。

「知道了。兒像是那麼笨的人嗎？」宋稚皺了皺鼻子，做出一副不樂意的樣子，逗林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