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群口中得到兒子下落，老婆婆告別王群，回客棧乘坐馬，踏上行程，原路返還。

半月後到家，見院落空的，再無子音容笑貌，便悲從中來，哭了一會兒，止住淚，悶臥床上，晝夜不起，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強睜淚眼，直至天亮。

長時間的悶坐，狀況發生變化。健康專為枯黃，皺紋多多，額前的目驚心，滿頭黑髮中，平添了許多雪。

周也縈繞著一死氣，這是命不久矣的象徵。

這一天，月輝縷縷，隔著窗欞照而來，落在老婆婆枯黃的臉上，略微恢復了點生機，抬起昏沉眼眸，往外一看，心中慨然一嘆。

今夜月一定很好。

老婆婆心來，不知怎的，突然有強烈的衝，想再踏上不知陪兒子走過多次的小道，沐浴月，仰臉去看明月，重溫母子過往的一切。

一念至此，子一，起下了床。落地一瞬間，突然覺得頭暈眼花、手腳發，差點沒跌倒在地。

此時，並無突破凝丹境，尚無法將元氣化作營養，斷食這麼久，能活到現在都算奇跡了。

老婆婆子一晃，眼中流出執念，堅如鐵石，不可逆轉，子巍巍，走向柴門，發力推開，來到院落中。

雖然無人，可恍惚中，槐楊樹下、籬笆牆前、水井周圍，似乎無不可眼見兒子之影，無不可耳聞兒子之歡笑，過往種種，一幕幕從眼前流過，如掌上觀紋，清晰無比。

老婆婆早哭到乾枯的眼中，重新潤起來，周遭景開始模糊。抬起手來，用袍袖掉淚水。

一直這樣子，可怎麼去看那皎潔的月呢？

穩定心神，老婆婆和以往陪兒子一樣，躡手躡腳穿過場圃，沒有打擾鴨牛羊的睡眠，走出院落，踏上路途。

一面走，一面仰臉上，圓月傾落銀輝，稍稍祛除眸里的灰暗。

霧靄撲面而來，讓人神抖擻，淺淡有致，既有出塵之，也沒有影響頭頂的月。溫，毫不張揚，陪伴邊，始終如一，無微不至，宛如母。

跫音響起，悉的影穿過白霧，踏上常走的曲折小徑，上路不數步，無意中瞥見直樹枝，俯拾起，折斷分叉，捋掉枝葉，做了拐杖，趁著月，皎潔之中，拄杖而行。

先到溪流之前，流水潺潺，清水之中，石頭錯落，常年沖洗，稜角不見，圓乎乎的，很是可，大小不一，分佈在不深的溪底。

「鍾兒，記得這地方嗎？那次娘來洗服，你撿起一塊石頭，就丟水裏了，弄得滿都是水呢。那年你才五歲，真夠調皮的。」

老婆婆手拄拐杖，眼一抹憧憬，淚水再度充盈，月落在上面，分為七彩，虹也似，看來有些夢幻。

這拐杖堅實有力，彷彿挽著兒子的手臂。呂鍾常年修武，長到十五六歲后，很是相近。因此，一時有了兒子尚在、未曾逝去的錯覺。

再至一方崖壁之前，，前有灌木叢點綴其間，數道氣息藏匿，偏向狂暴，此間妖皆陷沉睡，唯獨旁邊棲息於樹木枝椏間的鳥雀，被老婆婆走路聲驚飛，驚慌失措，飛騰啼鳴。

「鍾兒，你十四歲那年，對，就是啟靈一年後，你要求獨自獵殺妖，娘同意了，不放心就跟來了，忍不住出了手，咱們還生了場氣呢。傻孩子，兒子與娘，有什麼氣可生的。」

老婆婆眼淚充盈眼眶，滿溢而出，一滴滴落了下來，似乎有蒼老了幾分，黑髮中也平添幾雪。

就這樣，老婆婆沿著路徑，漫步林間，兜兜轉轉，逐一拜訪記載著母子過往的各，拄杖觀看，低聲細語。

每去過一，面容便蒼老一些，生氣彷彿給吞噬進去，去過七八之後，滿頭黑髮，竟有大半變雪白，形徹底佝僂下來，如同老嫗，垂垂老矣，風中殘燭，朝不保夕。

一面看，一面說，不知去過多地點，追憶多舊事，行走到某，筋疲力盡，再走不了，旁邊恰巧有一方青石，平如鏡，老婆婆掙扎著走近，一頭栽倒下去，勉強躺在石上，再彈不得了。

此時，的模樣大變，枯瘦如柴，十指蜷曲，爪一般，臉上皺紋叢生，蒼老了幾十歲，蓬鬆雪遍及頭頂，哪裏還找得著一烏髮，眼珠渾濁，乾癟。

老婆婆張開，便有桀桀的怪笑聲傳來，回在林間，鳥雀驚，撲稜稜飛騰。笑聲癲狂森，宛如發自九幽地獄，人一聽，就骨悚然，涼氣直衝心頭。

「即便這天地，絕得了我兒的形，卻能泯滅留在我心中的印象嗎？」

「心裏所念所想，和世界存留活，難道真有區別。不，虛即是實，實即是虛，虛實本一，何必執著。」

「只要吾尚存，魂靈猶在，一念不滅，吾兒便永駐吾心，分明存活著，又何曾死去。」

「為了鍾兒，我要永久活著，誰若阻我，我便殺誰。天地攔我，也要徹底撕開。要瞧瞧天地裏面，究竟包藏什麼禍心。」

「撕裂吧，這天地。吾之元氣，將演化萬，以補世間之缺。」

一連串念頭打心底如電掠過，老婆婆再度怪笑起來，升騰而起，天穹微微波，似有了某種奇妙的應。

恢宏青，自九天之上降落而下。幾乎覆蓋了整個大地，場地變幻，樹林消失，山谷抹去，霧靄散開，就連普照世間的銀月，也消失不見了。

無邊天地之間，除了如幕青，再無他。線並不如何強烈，無需閉眼，可老婆婆睜著眼，除了青，也再見不到別的，甚至，萬籟俱寂，整個世界都失去聲音。

忽然，耳畔穿了嘩啦聲，像是樹枝搖晃。而恢宏青，也迅速收斂起來。

老婆婆待眼睛能視，舉目四顧，四面八方，皆是森林。

古木參天，綿延無盡，蒼茫之氣充斥其中，訴說著年代的久遠。

仰面一，落眼瞳的，是龐大的難以想像的樹蔭，枝葉葳蕤，施展開來，遮天蔽日。細長碧垂落下來，從百丈乃至千丈的枝椏間，直達老婆婆頭頂，其上懸有碧綠珠子，晶瑩剔，宛如瓔珞垂珠，緻到無可挑剔。

只是一眼珠子，老婆婆便力盡復，生氣都修復了許多。

同時，一明悟湧上心頭，即便老婆婆心若死灰，也不面帶震撼之，裏喃喃自語：「這是，菩提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