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上這麼說，可于謙心中知道，李至剛確實是...薨了！

因他剛才就坐在李至剛邊許久，能清楚的到對方的變得僵冰冷。

外邊依舊糟糟的，滿是李家的人的哭聲。

“不可能，老爺不可能就這麼走了...”

“老爺絕對還有救，他眼睛還睜著呢！”

“睜著眼就還能救活....”

外面的話，傳到屋里，傳到于謙等人的耳中。

“小郎君，實不相瞞....”

李至剛的親隨哭的不樣子，“我實在是心如麻，半點主意都沒有....”說著，抬頭，“家里也沒主子，您是讀書人，幫著給拿個主意行不行？”

聞言，于謙還沒說話，丁鉉已是大驚失。

“廷益...”丁鉉著耳朵低聲道，“你可想清楚了，咱們幫到這已是仁至義盡了！你可別再拿主意了.....”說著，跺腳道，“別到最后，做了好事卻被人記恨！”

“我家老爺，壽壽材什麼都沒.....”

那親隨又泣不聲的說道，“家里頭，紙張蠟燭什麼都沒有.....”

于謙聽著好友的提醒，又聽著老仆的哭聲，陷沉思。

“廷益，我知你頗有豪俠之風，但此事事關重大.....”

“這樣！”

于謙打斷好友的話，對李至剛親隨老仆說道，“想必宮里馬上會有旨意....嗯，家里頭的香火白布等白事用品...哎，李閣老畢竟是朝廷重臣，后世還是要朝廷專門的禮來辦。我呢，簡單給你列個單，你買些該用的東西....”

“是是是！多謝小郎君....”

“當務之急....”于謙說著，頓了頓，“老人家我這人不會說好話，您別見怪！當務之急，天這麼熱，還是要多預備冰塊的....城外有冰場，快去打發人買.....”

“現在派人去順天府，請順天府馬上組織匠人把棚子.....靈堂搭建起來！總要給閣老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再者說，想必晚上明早都有賓客...”

“是是是，您說的是！”

“還有各種酒席鮮果等也要預備...”

于謙提筆，林林總總寫了一堆，“我呀，是按照我祖父當年后世的時寫的.....品上應該都大差不差...”說著，對李至剛的親隨老仆又問道，“家里錢財可還夠....”

一邊說，一邊手懷。

“小郎君！”

突然，李至剛親隨陡然在于謙面前跪下，咚咚叩頭大哭道，“我李家世代豪門，錢是不缺.....我家老爺....一輩子為。可臨了，邊卻只有你這個素不相識的后生....”

“您...不但盡心盡力的幫襯我們老爺，還.....小郎君，無以為報呀！”

咚咚！

“快起來！”

于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依舊不閉眼的李至剛，長嘆一聲，“力所能及搭把手而已！快去準備吧！”

說著，走到李至剛邊，拿起被子，緩緩遮蓋，“閣老，學生送您一程...”

~

“嘛玩意兒？”

咔嚓，一個的琉璃杯被朱高熾碎。

“當真？”

胡觀噌的站了起來。

“趕稟告萬歲爺...”

邊上的李景隆起就朝皇帝的寶座那邊走去。

侍衛王徇臉上滿是汗水，口上下起伏，“當真！王爺，李閣老府上來報喪了！李閣老，薨了！”

當啷！

旁邊的桌子上，解縉手中的金杯頹然落地，口中喃喃，“以行....你....怪不得....怪不得...嗚！”

“怪不得什麼？”朱高熾問道。

解縉抬頭，眼眶通紅，“我與李以行當年也算好友一場！我是平日對他諸多不滿，但是.....從未想過他竟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

“怪不得什麼呀？”朱高熾跺腳問道。

“怪不得他今日有些不對！”鐵鉉在旁嘆道，“好似跟誰都有仇，跟誰都要吵一樣.....”說著，又道，“看什麼都不順眼，心中焦慮暴躁....哎！”

忽的，朱高熾面慘白，喃喃道。

“要是...要是今日本王留他在這國宴之上....是不是他就不用.....”ωＷＷ.166xs.cc

“到壽了！”

胡觀在旁道，“那麼大歲數，喜喪！”說著，又道，“跟誰都沒關系，壽到了，誰也留不住！”

但同時，他又心中嘆道。

“哎，李閣老呀！人家別人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倒好，人生將近，你還要把跟你不對付的人都罵一遍，然后再一死讓他們心里肝！好，不愧是你，李閣老！”

~~

“今兒這事，你孟浪了！咱們只是國子監的學子！”

李府門房的廊檐下，看著李家仆人哭哭啼啼的在那燒著紙錢，外邊順天府的差帶著工匠哄哄的進來，丁鉉忍不住開口。

“一，非親非故！”

“二，毫無瓜葛...”

丁鉉道，“好了賴了，咱們都吃得吃不了兜著！更會有那歪的，說咱們結權貴....”

“李閣老都死了，我怎麼結？”

于謙冷笑，“別人說什麼說什麼！”

“科考！科考！”丁鉉跺腳，“想想李閣老在朝中的風評？你我來年春闈....主考得知今日的事.....”

“你想多了！”于謙擺手，“就算是又如何？”說著，背著手看著天空，“遇上了，總是要管的！要是不管，這輩子，你...我不知道....但我一定難以心安！”

說著，又笑笑，“吾輩讀書人，要的不就是心中這口正氣嗎？說李閣老風評不好，可是他風評不好也沒見著害了誰呀？”

就這時，突然外邊轟的一聲。

接著數十名侍衛沖了進來，“跪下！”

隨著侍衛們的厲喝，有太監喊道，“皇上駕到.....”

于謙丁鉉跪在屋檐下，“臣等叩見皇上！”

~~

“老李....”

“老李....”

朱高熾聲音抖著，對著睜著眼的李至剛喊道，“老李呀，皇上來了！”

“李閣老....李相...”

李景隆聽著朱高熾喊老李，心中沒來由的發慌。

趕換了個稱呼，“萬歲爺來了！”

朱允熥俯，看著李至剛微微有些......猙獰的臉。

人死了，絕不是睡著了那般。

“卿....”朱允熥嘆氣，“朕來了.....”

“皇上！”陡然，門口一聲哭喊，李至剛的老親隨哭喊道，“我們老爺死不瞑目啊.....”

眾人聞言，仔細去看李至剛的雙眼。

是很空，但空之中似乎還帶著....求。

“李相...”

李景隆低聲呼喚，手覆蓋李至剛的眼簾。

但隨著他抬手，眾人愕然的發現，李至剛的眼再度睜開。

“嘶....”

朱高熾后退一步。

鄧平不聲的站在朱允熥邊。

李景隆再次手.....

“等等！”

朱允熥開口，俯低聲道，“卿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說著，他豁然想通了。

“傳旨！”

朱允熥輕聲開口，“李卿公忠國.....特賜牌坊.....賜蟒袍隨葬....追贈...”

說著，他看向李至剛，“太傅......”

“嘶....”

眾人又是心中一驚，這太傅可比太師還要高出一級來。

就這時，就聽李景隆驚呼，“閉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