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老爺？”

李至剛親隨喊了兩聲之后驟然變，唰的一下開轎簾。

于謙跟丁鉉正覺得詫異，就聽那親隨的聲兒都了，哽咽道，“老爺...”

“壞了！”

于謙跺腳，一個箭步上前俯查看。

轎子中，須發皆白的李至剛雙目圓睜，眼神卻沒有半點神采。

手中著一個本子，子斜靠著一不，像是個雕塑一般。

“老爺....”親隨噗通的跪在轎子前，磕頭痛哭。

轎子外頭的丁鉉已是嚇傻了，站在原地子微抖。

于謙也是心中打鼓，但還是鼓足勇氣，慢慢出手去探尋李至剛的鼻息。

且口中對李至剛親隨說道，“老人家，快去找大夫通知閣老府上的親眷呀...”

“對對對...”那親隨慌不已，起跳腳吩咐道，“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說著，又對于謙道，“小郎君，我家老爺？”

于謙的手猛的一頓，李至剛的鼻息半點皆無，但之上若有若無的還有些熱氣。

“府上沒人嗎？”于謙放下手，輕聲問道。

“家里爺們都遠在老家呢....這偌大的宅院就我們老爺和我們幾個老仆...”那親隨看看依舊睜著眼的李至剛，直接嚎啕起來，“老爺呀....嗚嗚...”

“先莫哭了...”

于謙心中嘆氣，“先把李閣老抬進屋躺下....對了，趕派人進宮去稟報.....皇上，就說閣老急病已昏厥了。”

“是是是！”那親隨趕指揮其他嚇得不輕的仆人，“快把老爺抬出來....”

丁鉉此刻回神，低聲對于謙說道，“廷益....要不，咱們趕快走吧！”

于謙皺眉，不悅道，“李閣老雖與你我二人只一面之緣，但上有師長相送之命，下有其為你我尊長之。又值此生死之時，吾輩豈能半點擔當都沒有？”

“那...倒也是...”丁鉉愧難當。

于謙心中再嘆，忽見李至剛那些親隨老仆們，或許都是年老力衰了，七手八腳抬了幾下都沒能把李至剛從轎子中抬出來。

“幫忙！”

于謙說了一聲，挽著袖子上前。

丁鉉也把心一橫，隨其后。

有兩個年輕人幫手，李至剛馬上就被從轎子中抬了出來。

“放我背上！”

于謙躬，丁鉉在后面一退扶著。

“小郎君腳下慢些，莫顛了我家老爺...”

李至剛親隨大哭，打開宅院大門，在門房點亮燈火。

讓于謙把李至剛放在床上，又哭著去尋熱水巾等。

幾個呼吸之間，蕭條的李家大宅中，忙的人影閃。

于謙又探了下李至剛的鼻息，看著他的睜開的空的眼，于心不忍的喊道，“閣老，可還有話說？”

“閣老？”丁鉉也喊了一聲，而后轉頭道，“大夫呢？”

忽的，吧嗒一聲。

于謙低頭，卻是李至剛手中著那個本子驟然落地。

他彎腰撿起，隨手打開，目就是李至剛那一手堪比歷代前朝大家，工整剛的小楷書法。

于謙一字一句，逐一看下去。

“除卻兩稅司銀庫，皇上私庫外，僅國庫即有存銀八千五百萬兩....”

“金，六百萬兩...”

“若再統籌兩稅司皇上私庫，起碼兩萬萬之數...”

“可以此銀為本，發行紙鈔....”

“紙鈔與銀票并行，一分存銀兩分紙鈔。先于員軍兵俸祿為紙鈔，再推行民間則順勢而為，不懼百姓之憂也....”

“發紙鈔...朝廷每年再或錢息.....”

“上書發行紙鈔...設置紙鈔廠。”

“紙鈔廠必須歸戶部，練子寧之工部造幣場也理應歸屬戶部....”

“且除卻戶部之外，各行省巡衙門藩臺，各海外宣司，皆不許私自造幣！金銀銅等，悉數由中樞戶部統一調配。”

于謙看看手中的本子，又看看李至剛，然后繼續翻看。

“解縉，鐵鉉，練子寧，暴昭，侯庸，葉希賢，陳迪等...鼠輩也...”

“李景隆兩面三刀，朱高熾口腹劍...”

“辛彥德迂腐守舊，徐輝祖呆板木偶...”

“這....”

剎那間，于謙以為自己看錯了。

下意識的眨眨眼，他萬萬沒想到，堂堂大明首輔竟然在本子上記這些？

他又忍不住往后看，書本的一頁，用極其剛俊的書法寫著。

“特進祿大夫..”

“上柱國...”

“太師....”

“這...”

于謙看的又是心中錯愕，這本子上所寫的三個職，直接到頂了呀！

祿大夫本就是正一品的勛職，特進更是尊榮中的尊榮。

想當初開國六公的勛職，也不過是銀青榮祿大夫而已。

還有上柱國？

大明開國快五十年了，得此勛職的不過寥寥數人，而且是世襲罔替的開國公爵，因戰功得之。

還有....太師！

當初洪武年間，涼國公之禍就是因為那句吾不堪太師焉？

“李閣老呀...”

想起場上對于李至剛的風評，于謙心中又嘆，“人生在世，何必跟這些功名利祿較真呢？”

信手再翻，于謙的目再次定住。

“吏部天....吏部天....吏部天！”

“掌天下員升遷之權.....”

字字句句，都是執念！

就這時，突聽外邊一陣喧嘩。

“這呢這呢，大夫往這邊走...”

于謙起開門簾，就見李至剛的親隨帶著兩個大夫，急匆匆的奔來。

“大夫看看我家老爺....”親隨跪在李至剛床邊，不住的叩首。

兩名大夫都年歲不小，先是勻了氣，然后逐一上前把脈。

但兩人都是面凝重，不住搖頭。

“大夫，我家老爺如何了....”親隨等急道。

其中一名大夫搖頭道，“哎，節哀順變...”

“啊！”

李家親隨等一聲驚呼，嚎啕道，“老爺....怎麼可能，我家老爺子子一向強健，怎麼就這麼走了！爾等庸醫.......”

兩名大夫搖搖頭，并不計較，拿著藥箱轉就走。

“爾等庸醫...”

“去找太醫來！”

“對，咱們老爺是當朝首輔，找太醫去...”

見李家仆人等鬧哄哄的，實在不統。

于謙皺眉怒道，“都住口！”

說著，一指李至剛，“閣老床前，豈容爾等喧嘩....”

隨后走到李至剛親隨前，“老人家，晚輩知您心中難！但至此關頭，您要沉住氣呀！哄哄的，別人要看笑話的！”

那親隨去眼淚，“對對對，不能！不能讓人看笑話！我們老爺最恨別人看笑話！”

“去宮中報信的人去了沒有？既不相信這些普通大夫，快去太醫院.....”于謙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