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確唰地沉了臉,收回手,目如炬,釘在柳如煙上,淩厲如刀子。
柳如煙著頭皮,牽著羊,一步步走到兩人前,福行禮。
“這是陳八山先生送你的羊?”沈確沒看,眼神從他上掠過,落到氣死人上。
“是的。”
想到從前不管有什麽都要先獻給顧宴禮的薑清慈,沈確眸沉沉:“皇叔同你要過嗎?”
薑清慈一愣,抿抿,繼續一本正經說瞎話:“要過,但是臣沒給,這隻羊是臣特意留給陛下的。”
從柳如煙手裏接過來裝草料的小布囊,順手掏出來一把草給羊吃,“陛下如果喜歡的話,現在可以牽走。”
氣死人若有所,吞咽下口中的草料,“咩”地長了一聲,旋即也學著三遍經書的樣子,咬住沈確的袍下擺,短尾一抖。
薑清慈忙學著陳八山的樣子嗬斥:
“不許拉!”
氣死人被嚇了一跳,又憋了回去,哀怨地用腦袋上的角頂了頂沈確的手背。
沈確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
知道真相但不敢說出來的柳如煙低著頭,咬了,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薑清慈麵不改扯瞎話:
“陛下,它看起來很喜歡您,臣隻是怕它驚擾了您的龍。”
沈確滿意地低哼一聲,從手裏接過來牽繩,“它什麽名字?”
“氣死人。”
沈確:???
“為什麽?”
想到顧宴禮那張黑臉,薑清慈估著這對叔侄之間應該不是很好,說話就更加理直氣壯了:“因為王爺被它氣到過。”
沈確的心一下子變得格外明了起來,連帶著看氣死人都順眼了很多,
“既然是薑卿的一片心意,朕也不好推辭,氣死人到朕手上,朕會替薑卿照顧好它。”
燙手山芋終於被送了出去,薑清慈隻覺得未來的相府一片明。
當晚沈確便下旨賞了兩箱黃金。
薑清慈一一清點了庫,連帶著還給柳如煙漲了工錢。
然而第二日早朝,薑清慈對上沈確那雙沉沉似笑非笑地眼睛時,就知道氣死人隨地拉屎的事還是被發現了。
心不在焉地雙手握垂在前,聽著兩派員吵得不可開,總有一種山雨來風滿樓的覺。
臨到散朝卻被沈確住:
“薑卿留下,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顧宴禮要走的腳步頓住,警惕的視線落在他上。
沈確一副乖巧無辜的表:“皇叔忘了嗎?薑卿現在是朕的新夫子。”
“沒忘。”顧宴禮收回視線,抬腳離開。
薑清慈跟著沈確去了昭華殿,白犬哼哧哼哧迎麵撲了過來,沈確彎腰,將它抱在懷裏。
在殿搜尋了一圈,也沒看見氣死人的影子,頓時有種不祥的預。
但沈確現在心正好,薑清慈也不好出聲打擾,自顧自地走到案前,拿出書卷剛要講習。
沈確單手撐著下頜,笑地問:“薑卿不問一下朕怎麽置氣死人的嗎?”
“既然已經送給陛下了,怎麽置都是隨陛下開心。”
“還是薑卿對朕好。”
薑清慈不再應話,公事公辦地講完課,布下課業,提心吊膽了一下午,也沒等到沈確發難,又提心吊膽地離開。
在離開後,沈確也不笑了,讓太監把洗好的氣死人從冷宮中牽了出來。
“陛下。”太監一手牽著牽繩,一想到昨日晚上,就是他手上的這隻羊在皇宮到拉屎,就怕得忍不住打哆嗦。
在宮裏呆了這麽久,他還從來沒見過陛下那樣生氣的時候。
對著羊,咬牙切齒,又氣又笑,像瘋了一樣。
太監恭恭敬敬地匍匐在殿前,“這隻羊,可是要送到膳房宰了?”
“朕說過要宰了它麽?”沈確扯,眼底浮現星點點的興和狂熱,像是終於鎖定瞄準了獵。
太監瑟瑟發抖:“那這……”
“來人,擺架攝政王府。”
在看到剛換的新的羊皮毯子上又被那隻死羊拉了大大小小的一對,顧宴禮隻覺得自己頭疼裂,快炸了。
落在桌子上的手攥了手指,手著茶盞,卻因為憤怒,怎麽也握不穩。茶水飛濺在手背上,燙出一片紅。
沈確擔憂地看他:“皇叔是哪裏生病了嗎?怎麽抖的這麽厲害?”
“羊……草……”顧宴禮長長地閉上眼,好半天才找回來自己的理智,“把這隻死羊牽出去!”
“咩——”
氣死人不滿地晃晃腦袋。
“皇叔是不喜歡氣死人嗎?”有下人上前來,沈確仍舊握著牽繩,像是沒看見一樣,不肯撒手,“可是它是朕好不容易才和薑卿要過來的,朕還以為皇叔會喜歡呢。”
顧宴禮聲線艱,一點兒也不想再看那隻讓自己理智崩潰的死羊:
“你是說,你要了,就給你了?”
“對呀。”沈確喝了口茶,笑瞇瞇,不不慢地說瞎話,“薑卿教朕功課,誇朕學得用功,朕就和套了個獎勵,就要來了這隻羊玩。皇叔不會生氣了吧?”
“哢嚓”一聲,顧宴禮覺自己腦中好像有什麽東西斷裂了,心髒那塊像是被人剜掉一塊,作痛。
沈確荒誕不經不學無,自然是他想看見的,薑清慈能把他往這個方向上引,也是他派過去教沈確的目的。
但是現在,他總覺得自己口堵著一團氣,上下不得。
從前他賞給的東西,總是視若珍寶,從沒見往外送過。
而今,先有一個柳如煙拿了他給的簪子,後有一個沈確拿了他給的羊……很好,薑清慈。
“把羊給我。”顧宴禮出手。
沈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朕知道錯了皇叔,朕以後會好好學習的,這隻羊你就讓朕留下吧……”
“給我!”
顧宴禮冷喝,堂中眾人紛紛打了個冷戰,撲通撲通,一個接一個地跪在地上:
“王爺息怒!”
沈確不不願地將牽繩了出去,顧宴禮扯了扯,氣死人也不不願地走了過去。
顧宴禮擺擺手:“你可以走了,回去後好好溫習功課,不許再這些七八糟的東西。”
“好吧。”沈確垂著眼角,長睫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得逞的意味,垂頭喪氣地離了王府。
卻並沒有立刻回宮,而是讓人打馬,擺架左相府。
她代替哥哥入朝為官,伴君在側三年,卻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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