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瓊瞟了池鏡一眼,有意冷著他,只和玉說話,“才剛到大嫂子屋里去坐了會,從那邊過來的。”
“大在忙什麼?”
“忙著預備晚上的飯呢,說是擺在月汀軒里。我記得月汀軒夏天很涼快,幾面都是風窗。”
“瓊姑娘的記真好。”
“好歹在這府里住過一陣子。”說起前事,素瓊的眼睛又溜到池鏡上,他低著頭漫不經心地看茶碗,從茶碗里撥出茶葉梗來。
原本池鏡是想坐在這里和素瓊搭幾句話,好玉吃醋。真坐下來又覺沒意思,有些耐不住想走。可若真走了,玉又要得意了。這一向他哄哄得太厲害,反而生氣的時候越來越多,不就不和他說話。
第118章 番外·前緣(二)
◎夙愿未了。◎
池鏡心里不服氣,偏要坐在這里,明知素瓊的目有意無意間總落在他上,他也懶得避開。
隔了會,聽見們笑,他也抬起頭來搭腔,“南京的新鮮事也多,瓊妹妹多留幾日,還有稀奇古怪的呢。”
素瓊有些意外,以為他是真心在留,覺得他比從前待熱絡。沒聽人家說,了親的男人是這樣,家里有的再好也不滿足,又惦記外頭的。從前沒得到的更不一樣,提上心頭來,另有一種魂牽夢縈。
也許他們從前的緣分不到時候,當下才到了時候。如此一想,別有滋味,愈是著他,端麗地笑道:“就是想走也不行,我父親還有事要在南京耽擱半月。”
小芙搭腔,“這半月住在我們家,我們家倒熱鬧了。橫豎三日悶在家里也沒趣,趁天氣好,還不怎樣大熱,明日也到我們家去坐坐。”
玉本不往四府里去,架不住連素瓊也請,“是啊,總在家做什麼?我在南京也沒有要好的人,從前住在這里,除了大嫂二嫂,還只同你說得上話。”
小芙又道:“三爺也去,我們二爺正說弄了幾樣新鮮玩意,要請你掌掌眼呢。”
一向池鏡和他們堂兄弟間往來也是淡淡的,玉以為他會推,誰知他卻單說了個“好”字,干干脆脆地應下了。
睞他一眼,想必是為素瓊在四府里住著的緣故。在上一向不信任他,本天下男人都不信,眼下他還沒有,只不過是沒到時候。
或許這時候機會來了,前緣再續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事,何況連素瓊眼睛里也流著夙愿未了的波。
再坐一會,聽見老太太打發丫頭來二人,素瓊這才同小芙過去,又邀玉同去,玉推讓們先去。送到廊下,看見素瓊走到那邊廊角還回首,朝窗戶上了一眼。
玉踅回屋,池鏡換到榻上歪著道:“瓊妹妹還是那樣,沒變。”
“沒變”兩個字咂得有點回味無窮的意思,玉沒接他的話,幫著金寶把茶碗擱到茶盤。
金寶抿著笑起來,“是沒怎麼變,還是那樣子,什麼話不肯直說,一定要兜圈子。”
想來是先前他們在臥房里的時候,素瓊和丫頭們談了些什麼。玉因問:“兜什麼圈子?”
“也沒什麼,連翡兒也聽出來,是想問你和三爺過得好不好。”
玉睫一垂,抿著茶道:“這也是人家好心記掛著,慮著從前和你們三爺議過親,怕直問出來人家多心,所以才繞圈子,哪有什麼別的意思。”
金寶道:“誰知道到底什麼意思呢。”
“你就告訴,過日子嚜,有什麼好不好的,能湊合就湊合。”
池鏡聽著這話刺耳,笑著睇,“這話怎麼聽著有些酸?”
“酸麼?”玉和金寶笑起來,十分不以為意的口氣,“這個人怪得很,一心要人吃醋。”
金寶笑著瞅池鏡一眼,坐下來和玉說:“聽說瓊姑娘還沒定下人家呢,都二十的年紀了,再不訂下就要老姑娘了,他們于家怎麼也不急?”
那丁香走進來道:“怎麼不急?于家太太都不知道急什麼樣了,不過是上逞強說不急。在蘇州的時候不知道議了多回,瓊姑娘都瞧不上,為這事,母兩個還鬧過一場。”
“你怎麼知道?”
“聽小芙的丫頭說的。”
玉搭話說:“瓊姑娘眼高,尋常男人瞧不上。”說話暗里把池鏡瞟一眼,意指他不過個尋常男人。
池鏡看見的目也作無所謂,知道意圖打他的得意來平復心里的酸意。他此刻偏要說一句:“眼高也是應當的,瓊妹妹貌若天仙,又知書識禮,多男人夢也夢不到這樣的人。”
金寶嗤了他一聲,“這時候又把人說得那樣好了!當初怎麼不見你熱絡點?”
玉笑道:“這就得不到的永遠最好。”也是很輕松愉快的口吻,仿佛沒有一點芥。
但池鏡篤信心里不高興,愈是要試探,端坐起來,胳膊撐在炕桌上,盯著玉看,“你要是真不吃醋,明日我可真跟著到四府里去了。”
“去好了,人家方才請,你本來也沒回絕呀。”
他笑道:“我是聽見你沒回絕,所以我才應的。”
“親戚間本來也該多走。”玉說著,全沒拿這當回事的樣子,反而丁香把擱在飯桌上的那只茶碗拿來給看。
那茶碗外壁上不知幾時磕掉了一丁點,因是白瓷的,很難留意到。歪著指給丁香看,“你看這里,磕掉了一小片,方才小芙端著吃茶的時候我就看見了。這只不要了,再到庫里討一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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