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仙眼皮一翻,道:“瞧你,一回來沒句好話,先派我這通不是。議什麼?有什麼可議的?分家的事太太過世前早就分派好了的,我又沒多占他們什麼,不過是按太太分好的來分。虧得我有先見之明,不然連咱們的那一份子都得搭進去。你看二房搭進去多,還不是白搭,二弟還是給定了個主犯。”
翔雖不喜歡二拿錢疏通之事,可也諒是婦人之見,人之常。倒聽說求到儷仙這里來,儷仙握著田契地契不撒手,嫌過于見利忘義,“你的眼里除了錢,可還有骨親?”
儷仙把面前的碗碟一推,冷笑道:“唷,你不是自詡清流,一向不恥場上這些跑門路打點的手段嚜,怎麼遇上你兄弟的事,又不講這個了?要我講骨親,我怎麼講呀?我又不是當的,娘家人又死絕了,要我求誰去?你們一家子骨親,怎麼你三妹妹也沒求上池家幫這個忙?”
才剛也聽二說了,求過池家,可池家老太太不肯多管,才那陸家有了可乘之機。不過也怪不得人家,難道要人家徇私枉法?翔自己也不肯做這樣的事,但想到總是不免心寒。
他沉默一會,輕聲問:“池鏡有沒有來問過這事?”
儷仙嗤笑起來,“人家為什麼要來過問啊?為從前和你有些,還是為他那三和你有舊?快別說這招笑的話了。說起來也真是,你三妹妹是池家的二,你的老相好又是池家的三,你不去難們,反來責怪我這個沒權沒勢的人?哼,還真是人善被人欺,我要真像們似的眼里除了錢,別的一概沒有那倒好了,免得你這份氣!千八百里的回來,一句的話沒有,虧我還怕你路上累著著!”
說著丟下箸兒起,到旁邊椅上坐了,懷著一肚子的冤屈不再理他。
靜了一陣,翔道:“我也是急的,這事也不能怪你。”
儷仙臉方轉得好看些,又走回來坐,“這事說來說去,還是你二弟的不是,他在外頭吃酒鬧事,也惹不出這樣大的禍。”
“我何嘗不知道這道理?只是他到底我的手足兄弟,何況這案有冤,我怎能放著不管?好在聽說那張大人為還算剛直,我去求一求他,不怕他不重新覆核此案。”
儷仙嘆了口氣,瞥他一眼,“可要送點銀子啊?”
翔笑著搖頭,“送錢反倒把事弄壞了,我聽說張大人并不是那樣的人。我且先去試試他的口風。”
于是吃過午飯,便先打發小廝往那張大人府上遞了名帖。那張大人早聞得南京諸多世家子弟之中,唯有個翔是個仁人君子,因此一看名帖,次日就遣人將其請進府中。
又隔幾日,便聽見永泉到外書房來回稟池鏡,“張大人今日將大爺請到刑部去了,大約是去查閱此案的卷宗,看樣子是大爺說了他,要重新覆核這案子。”
池鏡因問:“大爺那里知道了麼?”
“聽田旺打探的消息說,昨日上元縣那縣令看出不對來,往曲中秦家找過大爺,兩個人像是在商議對策。”
“怎麼,大爺也急了?”
“看大爺倒還是那副樣子,連和大老爺都沒說。”
他大哥一向仗著池家的勢力,從不將這等小案子放在心上,何況如今做了晟王的舅兄,自然益發不知天高地厚。這就好了,正好掉進池鏡的圈套里。
他掉過頭來笑笑,“這一向你們盯,有什麼消息先來回我。”
“小的明白。”永泉又道:“往連家去的馬車備好了,東西也都抬到車上去了。”
“你在門前候著,等去回過老太太就。”
原來這日是秋五太太生日,池鏡特地向史老侍讀告了幾日假,要并玉回連家替岳母做生日。玉一早便換了裳去辭老太太,老太太也備了份禮在那里,一并帶回去,“替我向你母親問好,得空多到家里來坐坐。”
玉忙跪下謝,老太太起來,另囑咐道:“難得回去一趟,也不必急著回來,鏡兒陪著你在娘家多住兩日。”
“謝老太太,預備今日去,明日就回來。”
老太太凝眉一想,這兩日也夠了,便點頭,“想必你們家里客也多,又聽說你們府上那位姨太太懷著孕,只怕顧不到你們,只住一日也好。”
說起梅紅,玉有些尷尬,只是訕笑。
這廂辭完老太太,又回去辭燕太太。燕太太一句多余的話沒說,只隨便答應了兩聲,稱神不好,仍踅進臥房里睡覺。
玉明知燕太太自銀庫失竊的事出來,便被流言所累,常日推病不出門,只上回蘆笙回門省親那日見些喜氣,素日都只管把自己關在房,懶怠怠的。
不過那徐媽媽還在屋里,玉怕不問一句顯得太過不孝不敬,便悄聲問:“太太還沒好呢?”
“上是沒什麼,就是神頭不好。”
“要不傳太醫開些藥吃?”
徐媽媽雙手搭在腹前,冷笑一聲,“難為三大忙人,還惦記著太太。”
玉暗悔多余說這幾句,冷眼看兩回,便告辭出去。回房見池鏡已進來了,就急匆匆囑咐了丫頭們幾句,并他往門上坐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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