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玉回院來,正屋里已是燈熄人靜,可知道,儷仙一定是睡在床上豎著耳朵聽。故意在門口就輕快地抱怨起來,“哎唷外頭好冷!”
翔走出來迎,接過東西擱下,捧起的手哈氣,“可不是,你這手真冰,快進去爐子上烤烤。”
他把門閂好,回頭要給倒茶吃。玉忙說自己來,他也不依,自己倒了遞去,笑了笑,“你怎麼總把我當主子伺候。”
玉笑道:“你可不就是主子嚜。”
他默了下說:“認真算起來,我是你的丈夫。”
玉有一瞬間的震。可細一想,這話不對,認真算起來,他只是儷仙一個人的丈夫,只和儷仙生死不分。而他們之間只是一種俗的極不牢靠的關系,一旦這關系被破壞,是半分好也撈不到。
人太容易因為一句話就莫名其妙的,好在的冷得快。但也不敢過分掉以輕心,難道下晌聽了池鏡那一筐虛假意的話還不夠?
焐著
茶盅轉了話頭,“今日在池家看見池三爺,他我給你捎句話,朝廷要派你到常州做縣令,年節過完就下旨意。”
翔先是一喜,馬上又覺得失落。
“你不高興?這樣好的事還有什麼不喜歡的呢?”
他拖了圓凳在對面坐下,中間爐子上烤著年糕,膨起好大一個泡,嗤一聲,那泡又慢慢塌下去。屋子里的散開一陣糯米的清香,像個家常溫的婦人的手,恬靜地把人挽住。
他是舍不得,倒是頭一回,覺得有了牽掛似的,想到要走便不放心,“我是在想,我到常州去任職,你獨自在家怎麼辦。”
玉笑道:“怎麼是我一個人啊?不是還有太太大,二爺二這些人麼?”
“別人都罷了,就是儷仙在這里我不放心。”
玉忍不住試探,“可大不在這里又該在哪里呢?是家的大,除非你一紙休書,否則生是家的人,死是家的鬼。”
能休棄儷仙的理由簡直數不勝數,翔卻從未想過,他嘆了口氣道:“你說得雖然不錯,可儷仙娘家已沒了人口,要是不在家過日子,就連個去也沒有。”
看,他就是心,恰好是和心狠的玉極不合脾氣的一點。他不能休妻,又舍不得小妾氣,自己又沒有兩頭調和的本事,簡直是局死棋。而即便再有心計,也抵不過世俗禮法,熬到頭也只能做那顆早晚被吃掉的棋子。
這樣一想,玉又對池鏡恢復了兩分信心。縱然池鏡對沒有真心又怎麼樣?反正是個冷心冷肺的人,上不了人家上的當。
翔自己想了半日也沒想出個辦法,只好去握的手,“你盡管放心,我一定替你打算好了再去。”
玉只管把臉一紅,敷衍道:“用不著你替我打算,你只管做你的大事去,我在家一邊好好侍奉太太,一邊等你。”
翔眼閃過一和喜悅,自來人心甘愿說“等”,就是最聽的話。他立時起,頭小子似的把玉打橫抱起來,“春宵一刻值千金,怎麼舍得讓你等呢?”
玉咯咯笑出聲,心想儷仙一定是聽見了。
被翔溫地放在鋪上,眼睛含帶地睇著他,安分等著他接下來或溫或暴戾的作。的業已習慣了不去抵抗,本來一向不把這回事看得那麼要命,有時候當它是生存的法則,有時候只把它看做一種本能。一個人沒有懷著強烈的意就和人做這種事是極度的不道德,但凡有一丁點的不喜歡,就該殊死抵抗,否則就是自甘下賤。知道人家會怎麼議論,可沒所謂,反而認為是他們殘忍,要一個人出還不夠,還要獻出全部神。
在這一點上大概是隨了娘。秋五太太原就是位不太規范的母親,對孩子談不上和藹可親,更沒有舐犢之,所教養出三個不太合格的人也有可原。
不怪翔侵占的,甚至在他那雙汗涔涔的眼睛里,自己也能產生一份快樂與,就覺得夠了,算是有份在了。還要怎麼樣?難道把命和前程都給他才算?那不見得是,也許是傻。
次日起來,和翔又是另一番景,兩個人的眼睛都像浸了,彼此看一眼就覺得甜,時刻難分難舍。給儷仙瞧見,是慪得病了幾日,到除夕那日才好。
為節省開銷,家門早不養小戲了,也往外頭請了班戲來鬧,年三十從下晌唱到夜。太太心腸好,怕那些人冷著著,天一黑便吩咐在廳設圍屏,進屋來唱。
他們家人口雖不多,也有些親戚來拜,廳上外共開了七八桌酒席,兩位挨著太太伺候,兄弟二人坐了一桌,玉是和二房一位姨并幾個大丫頭在暖閣坐。還有些不上名的仆婦不拘哪里,也揀個空子或立或蹲,或席地而坐,圍在屏風外頭吃酒看戲,也算熱鬧。
太太強撐著坐到一更天,實在支撐不住,仍舊回房去歇,吩咐眾人:“你們不許散了,過年就是要熱鬧,我雖不能在這里久陪,在屋里聽見你們說笑心里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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