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噠。
天剛蒙蒙亮,薑大喜起來準備下地,劉老太也跟著起來了。
“咋,歲數上來了,覺輕啦?”
薑大喜坐在炕沿上穿鞋,帶著揶揄的笑。他還記得年輕那會兒,孩子娘總是睡不夠,也是因著這個,這一輩子過下來了,他早上起來,一向是空著肚子下地的。
還是後來有了兒媳婦,大兒媳是個賢惠的,晨起給老大衝蛋水,他這個做公公的,也能跟著喝上一口。
劉老太眼睛瞪的像銅鈴,利索的給自己裳穿好,“鴨喚一宿了你沒聽見?可別是黃皮子來了。”
“黃皮子來了還能是這個靜?那不是早炸窩了。”
劉老太沒稀得搭理老頭子,倔噠倔噠的出了屋子。院子裏王氏和錢氏已經起來了,錢氏正拿著大掃把掃院子,沙沙的。
“娘起來了!”
“嗯,”劉老太應了一聲,“玉娘啊,你去窩看了沒,沒黃皮子叼走吧?”
“沒呢娘,我數了,十二隻母,兩隻公,九隻母鴨,一隻公鴨子,一隻沒。”錢氏放下掃把,跟著劉老太一塊兒去窩。
“那就怪了,一晚上不安生是咋了。”劉老太嘀咕著,到了窩跟前,一瞅見窩裏白花花的一片,一時間又是驚喜,又是無語,“哎呦我的娘咧!!這是日子過翻了,黑夜當白天了?這是咋,大半夜的生了這老些蛋來呢!玉娘啊,這老些蛋你剛才就沒瞅見啊?”
“沒啊!”錢氏也是滿眼的驚奇,“我說剛才咋那隻大蘆花一隻蹲在這裏不彈呢,這是下蛋呢!”
十二隻,十四個蛋。九隻鴨,十個鴨蛋。
薑沅蔓打著哈欠起來了。
大半夜裏,做賊似的將飼料喂給了家裏的鴨,一晚上聽著鴨咯咯噠著一會兒一個蛋一會兒一個蛋了,睡眠質量賊差。
和大姐初霽在睡在一個炕上,這會兒初霽還睡著呢,薑沅蔓輕手輕腳的收拾妥了進了院子,呼吸著清晨山腳下格外清新的空氣,了個懶腰。
萬裏無雲,好天氣。
劉老太拿著簸籮,裏麵盛著蛋鴨蛋,眉開眼笑的,“滿滿起來啦,快瞧瞧,咱家的鴨日子過翻了,半夜下蛋了!瞅著吧,今兒白天一個蛋也不能有。”
那可真不一定,果然金手指這玩意,見效快啊!
“半夜下蛋說明咱家這你喂的好啊!我覺著今兒白天還得下!”
“白天還下蛋?那腸子不下出來了!”劉老太哈哈的笑,“但是滿滿你有句話沒說錯,十裏八鄉的,你我養那也是手拿把掐!哎呦,說起來,薇娘啊,今兒咱倆趁日頭好,把種蛋挑一挑,給孵上。”
王氏趕應了一聲。薑沅蔓甩著胳膊,商量劉老太,“,今年咱家養幾隻大鵝唄!”
自從前年還穿開的薑梓差點被大鵝叨了小牛子,家裏就沒養大鵝了。弄的薑沅蔓一到初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就老難了,第一場雪,不殺一隻大鵝燉,那是沒有儀式的!
“行,多養幾隻,今年冬天你吃個夠!”
農家小院的早上也忙的很,喂一院子的鴨豬,廚房裏做朝食的,還有端著大盆子去河邊洗裳的。等去地裏的男人們幹到天大亮回來吃朝食,家裏人們的活計將將能忙活完。
薑沅蔓搶了喂豬的活兒。
豬食裏自然也是加了生好的豬飼料,薑沅蔓蹲在石臺上看兩隻豬崽吃的正香。初霽收拾好了薑梓和薑焱,手裏拿著兩朵紅的小小絹花招呼薑沅蔓,“滿滿,過來我給你紮頭發。”
“哦,來啦!”
嘖,雖說上一世薑沅蔓也留著長頭發,但一般就是一簪子簪起來完事。可是現在還沒嫁人,小姑娘家家是不能把頭發全部簪起來的,最省事的馬尾和丸子頭自然也不行,是要在腦袋上紮兩個哪吒似的小揪揪的。
薑沅蔓不耐煩這個,自小到大,都是初霽給紮的。
“姐,就不戴這個花了吧?”戴這玩意,回頭進山該不方便了,還得留心著別被刮掉了。
“昨兒個小叔給買回來一盒子呢,不戴小叔該傷心了。”
小叔才不會傷心,這絹花一看就知道是給初霽買的。就自己那猴子一樣的子,家裏誰不知道。不過姐姐想和自己分,薑沅蔓隻能乖乖坐著,等著姐姐給戴絹花。
小小的絹花上還墜著倆小鈴鐺,初霽給梳好了頭,薑沅蔓滋滋的晃了晃腦袋,“我姐姐梳的頭最好看!”
廚房裏王氏看著被妹妹哄高興了,正抿著笑的初霽,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怎麽就生了這麽個甜的,不說家裏,滿村子裏就沒有哄不到的。
“朝食好啦!”
今兒的朝食盛。昨天薑沅蔓不是掏了野窩和鳥窩,今兒就有野蛋做的蛋羹和白水煮鳥蛋。
野蛋的蛋羹又香又,不過小鳥蛋吃著像吃鵪鶉蛋似的。配著大黃米做的米粥,吃著也香。
吃過朝食,男人們依舊要下地,回來休旬假的小叔也換上了布短葛,扛著钁頭跟著一塊兒下地。
“玉娘啊,窖子裏的地瓜搬上來吧,今兒把苗悶上!”
地瓜和土豆還不一樣,是不能直接種的,得提前悶好苗,時令到了,直接往地裏栽苗。
劉老太從屋子裏出來,喊了錢氏一嗓子,又喊薑沅蔓,“滿滿,這是昨兒賣野豬的銀錢,你拿著,去找你馮叔,他給你做套弓箭去!有好些的咱不要次的,那可是關鍵時刻能保命的事!若是銀錢不夠,回來找我要!”
“知道了,我這就去!”
老馮是村子裏的打鐵匠,不算手藝多高明,但是靠著給村子裏這些人家做些農啊,鐵鍋啊啥的,家裏日子也能過。
薑沅蔓到的時候,老馮已經打著赤膊在棚子裏叮叮當當的敲上了,裏麵還有個麵的年人在幫忙,瞧見薑沅蔓蹦跳著來了,趕紅著臉把裳穿好。
老馮笑笑也不說話,問薑沅蔓,“要啥?”
“老馮叔,要張弓!”
老馮昨晚上還吃著自家婆娘去老薑家買的,自然知道老薑家弄了頭大野豬回來。老薑家對外也沒瞞野豬的來,說是薑沅蔓獵的,隻是沒說是被一拳打死的,但聽的人裏麵還是十個有九個是不相信的。
但老馮信。
“得等幾天啊?”
薑沅蔓還問呢,卻沒料到老馮見薑沅蔓終於拿著銀錢來買弓了,笑嗬嗬的指了指牆上掛著的弓,“早預備好了,你試試能拉不。”
一石的弓,拉著跟玩似的。
但薑沅蔓知足,一張弓700個大錢,箭頭十隻300個大錢,薑沅蔓從小布兜裏掏大錢兒出來數,昨兒賣野豬的錢還沒花完。
甩了甩錢袋子,背上弓箭,眉宇間神采飛揚,“走了老馮叔!”
進山,進山!!!
也不知道大蟲和熊瞎子誰勝誰負!
“滿滿,滿滿!你等等!”
薑沅蔓回了家將剩下的錢給劉老太,滋滋的正要走,就被初霽住了。見初霽拿著簍子和小钁頭,薑沅蔓揚了下眉,“姐,你跟我一塊兒去?”
“我不跟你進深山,那是拖你後呢,”初霽搖了搖頭,“昨兒那野豬的板油厚實,沒賣,全留著煉油了,有豬油渣,方才說趁小叔今兒在家,咱們包點餃子吃,我跟你略往林子裏走走,挖點薺菜回來。”
春天的薺菜鮮,包餃子好吃!
其實正月裏開雪底下的薺菜才好吃呢,這會子了,田間地頭的薺菜已經稍微有些老了,也是因為這個,初霽才想著往裏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挖到點的。
“!”
薑沅蔓點了點頭,和初霽倆手牽手的進了山。
一路上薑沅蔓頭頂的鈴鐺叮叮作響,偏聽著高興,還總搖頭晃腦的,兩人路過田地,薑初霽瞅著遠連片的上等田眼熱,“姐,你說那一片地要買下得多銀錢?”
“那是大柳村沈地主家的地吧?”初霽眺了一眼,“百來畝是有了,上等田說也得六、七貫一畝,一百畝地得要——”
“七百兩銀子。”
薑沅蔓又轉頭看向雲霧山,如今算得上四海升平,沒有天災人禍等意外況的話,今年進山努力一年,能不能賺的到七百兩銀子?
別的獵人看見大蟲黑瞎子啥的都躲遠遠的,關鍵不怕呀!
先定一個小目標,賺七百兩銀子!
帶著初霽,薑沅蔓就不能滿哪竄了,雖然說林子進的不深,但是並不代表這裏就是絕對安全的,守著雲霧山,誰知道會下來些什麽玩意。
大姐的安全我來守護!
不過挖野菜這活兒薑沅蔓不咋喜歡幹,初霽在那挖,看著十來米開外的清水河,心中一。
釣魚去!
空間裏有魚飼料!
……
老薑家院子裏,今兒婆媳幾個沒織布,忙活著悶苗呢,不單單地瓜苗要悶,那菜苗也要開始悶了,像是茄子辣椒胡瓜之類的都得提前悶好了苗。
劉老太正拿了小布包的種子一一擺開,再拆開看哪一包裏包的是啥種子。像菠菜啊菜豆啊這種不需要悶苗的,還得係好了口,妥善的放好。
“大喜嫂子,在家呢!”
“誒!”
一聽院門口的聲音,劉老太趕的揚聲應了一聲,“九兄弟來了!”
來人一區別於普通農戶的圓領袍,腦袋瓜上還戴著個小帽兒,圓圓的臉,一雙小眼睛閃著明的。
他朝院子裏看了一眼,見錢氏手腳麻利的搬了張椅子給他,王氏喊了聲叔進了廚房,這才滿意一笑,邁步進了院子,“嫂子這是要悶地瓜苗呢!”
“是這麽個事兒,今兒早上裏正喊我過去,縣裏下了文書,今年 春上,每丁服役二十天,若不去,需十兩銀抵。”
“十兩銀?”錢氏失聲,往年若是要以銀錢代徭役,三五兩頂天了,怎麽今年就要十兩了!端著衝好的蛋糖水出來的王氏腳步也頓了頓,臉有些難看起來。
“九叔,喝點水!”
濃鬱的蛋和糖混合在一塊兒的香氣薑九滿意的瞇了瞇眸子,就是這個味!喝多年也不夠!走街串巷,挨家挨戶的通知,他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補一補,可撐不下去。
嘶溜!
薑九吸溜了一口,舒坦的眉似乎都舒展開了。裏正那老家夥附庸風雅的跟著老爺學喝茶,要他說,還是這一口蛋水最舒坦。
喝舒坦了的薑九長舒了口氣,“別看要十兩,你就是想給衙門還不一定要呢!戶中若是隻一個男丁,不可銀抵役。兩個男丁以上的,隻能有一個以銀抵役的。”
“九兄弟,這今年咋忽然就變了,衙門征這老些人去幹啥?”
“老嫂子,突然變了,還能是因為啥啊?大老爺換人了唄,”薑九吸溜吸溜的,也不管聽的人著急不著急,“這常言道,新上任三把火,大老爺剛來,怎地不得立立威?嗐,誰知道頂上的人那些個彎彎繞繞,左不過人家怎麽說咱們怎麽做唄,橫豎小胳膊擰不過大。”
“大喜嫂子,這話我隻告訴你,出了這個門我可不認!”薑九又吸溜了一口,急得一旁的錢氏恨不得把那一碗蛋水趕給他灌下去!
“ 大喜哥今年得四十有九了吧?若是家裏銀錢湊手,還是大喜哥別去了。我聽說啊,大老爺是想興修水利,往縣裏去那邊都是平地還好說,聽說咱們這山腳下也得開挖呢!”
劉老太認真的聽著,連連點頭,滿口的應承,“九兄弟你的話我們指定是聽的,大老爺要挖渠是好事呢!”
奉承著將村長薑九送走,看著他邁著四方步走了,劉老太一屁坐在凳子上,長長的歎了口氣,“狗屁的大老爺,往年一丁最多三兩銀,咱家三丁,十兩銀還用不上呢!挖渠,誰知道征了人做什麽去!”
當然了往年就算一丁三兩銀,薑有地兄弟倆也是去服役的。兒舍不得花錢。
“不管做什麽去,既然九叔說了不爹去,那咱們就一丁的銀錢,不爹去了。”
王氏又蹲回去繼續理地瓜,錢氏擰著眉,臉繃的的,“這世道,好日子過不了幾天。若是肯要的,我替我家那位去都行!”
劉老太無語的看了眼錢氏,“老二好歹是個漢子,總比你抗造些!”又唉了一聲,說王氏,“我到不是舍不得銀錢,去歲老三沒趕得上院試,不是說今年八月和明年二月有院試要考,這十兩銀一拿出去,老三要去府城院試,家中可就拿不出銀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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