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蕭明徹端坐窗畔,眼神須臾不離。
李鳴卻沒再管他,環顧在座另四人:“荼蕪,別那麼看我。你一裝乖我就忍不住想你休息。”
“殿下還是這樣,從小到大都心。”荼蕪哈哈大笑,被玉方敲了一下額頭。
“長得好看我才心,”李鳴隨口笑應一句,再向眾人,“幾年沒做正事了,手都沒生吧?”
“殿下小看誰啊?”淳于黛笑著將那些卷宗、記檔與抄紙分撥五份,“開始吧。”
辛茴、玉方、荼蕪相視莞爾,旋即低頭專注。
此時的蕭明徹還沒能完全明白,這五個人同時出現在一堆報面前,是多麼驚人的陣容。
或許連普通魏國人也不會明白。
因為他們五人從前被魏人知的份與姓名都不是如今這般。
這可是魏國前儲君李迎、前徽政院主司粟琬、前徽政院護衛大統領邢緲、前徽政院斥候總都尉方汝玉、斥候副都尉申屠無。
這幾乎是魏國前儲君徽政院籌備建制時最核心的班底。
他們從小教,稍長便各經歷練,曾躊躇滿志想要攜手建功立業,可惜時也命也。
好在所有學過的東西都不白費,他們五人如今活蕓蕓眾生,也仍有自己的姿態。
*****
十二月廿七下午,李鳴裹著大氅,與蕭明徹并坐在北院書房的書桌后。
指著自己寫下的重點,認真對旁的蕭明徹道:“你看,齊國這金吾衛相似于我大魏軍,但實際權力比大魏軍還要大。”
大魏軍五萬人,只負責京師城安防。
而齊國這金吾衛足有八萬,五萬保護皇宮苑,另三萬則協同皇城衛巡防整個雍京。
金吾衛的最高長執金吾只聽皇帝號令,不任何員或機構轄制,連太子的話都不管用。
“也就是說,這金吾衛是皇帝握在手里的一把護長劍。”
李鳴試著將自己放在齊帝的位置上想了想,眉心皺出個小山包。
蕭明徹接著的話尾,長指抵住的眉心,輕輕開:“別皺眉。”
李鳴本能地后仰躲,但在覷見他的手僵在半空,便又訕訕頓住。
“我是想說,你在他跟前多年冷遇苛待,他把金吾衛給你暫時調度,無異于在賭命。這不合常理。”
蕭明徹收回手去,眼簾半垂:“嗯。”
如今的蕭明徹不比從前。
先是數年多次在戰場出生死,在軍方建立了威信;半年前又憑螺山大捷的功勛出任首任邊軍都司、開啟征召兵之先河,在百姓中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
齊帝從前對他并不重,更談不上信任。突然將護的金吾衛給他,就毫沒顧慮過他可能挾怨反殺?
“……除非,”李鳴再度咬,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在他心里,目前的金吾衛比你更不可控。”
蕭明徹不傻,只是一回京就接手金吾衛,齊帝又什麼都沒說,他在局中,加之從來不擅揣度圣心,所以很難立刻堪破玄機。
當李鳴為他撥開迷霧,他稍作沉,便就心領神會了。
太子是在前往神農壇主持祭祀途中遇刺的,此行沿途安防該由金吾衛主責。
一隊十二人的刺客在天化日之下,完避過了金吾衛的布防,并造了太子輕傷——
“無論刺殺是太子苦計,還是恒王所為,都意味著金吾衛有背叛父皇的嫌疑。”
如此,太子和恒王對齊帝來說,都暫不可信了。
李鳴重重點頭:“對。這麼看起來,你父皇是想借你之手,不聲地甄別金吾衛對他是否依然絕對忠誠。”
倘若金吾衛的忠誠已然搖,齊帝就需要知道,金吾衛究竟是倒向了太子,還是恒王。
*****
這些年,無論太子和恒王如何爭斗,只要不出大子,齊帝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為這種爭斗在他的角度看來,是利大于弊。
若恒王徹底扳倒太子,那說明他才真有能力承繼大寶;要是太子功守住儲位,甚至通過政爭干掉恒王,則表示太子確鑿無疑就是皇嗣之中最強者。
恒王和太子互為試金石,這個真相很殘忍,卻是各國皇嗣都可能遇到的常態。
掌國璽不同于掌家印,至尊之位上的人既要能明正堂皇,還得有能力應對詭波瀾。要有慈悲襟懷,卻也需雷霆手段。
所以,即便是個稀世璞玉,也得經刀削斧鑿、千刀萬剮,才能為令萬民頂禮拜的莊嚴寶相。
但金吾衛是天子護劍,是他們不得的逆鱗。
這力量絕不在皇子們試煉爭斗的范圍之,除非像蕭明徹如今這樣,是齊帝主將金吾衛的轄制權付出來,否則誰誰死。
李鳴推斷,是查到誰暗通金吾衛,這還不是齊帝要的結果。
“若他只單純想甄別金吾衛的忠誠、查出金吾衛究竟勾連的是太子還是恒王,就該直接從衛城調來二十萬大軍。這樣做最干脆利落,兵不刃就能讓八萬金吾衛繳械,就地由衛逐個甄別即可。”
可齊帝卻選擇了對外風,說將金吾衛給蕭明徹是為查太子遇刺案。
在李鳴的剝繭下,蕭明徹思路愈發清晰:“他是以此迷各方,爭取時間讓我布局。好將各方涉事者都‘釣出來’,人贓并獲,不留半點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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