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太上西出函谷關
這一道聲音太過於悉,卻也過於陌生,在往日常常能夠聽到,而今卻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再聽聞,老青牛覺得周圍的世界都剎那之間變得空白了,萬的聲音和離他越來越遠,彷彿隔著另外一層世界。
他轉過來,看到穿著藍道袍的道人。
人世間的夫子退去了穿了一甲子的黑袍。
代表著俗世紅塵,男子及冠的崑崙玉冠放在一側,他重又穿起了當年的藍道袍,彷彿將過去再度撿拾起來,卻仍舊只是白髮蒼蒼,臉上和手上多有皺紋。
唯獨那一雙眼睛,仍舊澄澈溫和,讓老青牛恍惚之間,覺得眼前站著的是當年的年人,但是這一剎那的覺就彷彿流轉的白一樣,那白茫茫的覺散開,紅塵萬都熱烈地涌了視線當中,他看到還是老者。
夫子的氣息越發衰弱了,近乎於將死一般。
就是一個凡人,在屋子裡面凍了,故而走出來,曬曬溫暖的太,暖一暖子,老青牛看去,在那種彷彿化作老去凡人般的氣機裡面,到了一說不出的磅礴氣度,如同深淵,如同江海,如同山脈。
淵深無窮,江海逆轉,山巒崩塌。
巍巍然無量大觀。
似將要如此!
正於這洶涌無盡之氣發之前的那一剎,不知其何時崩塌,卻只知道這坍塌必然帶來巨大無比的波濤,老青牛眼角都不住跳了跳,他看著齊無,又看了看天空,下意識口而出道:
“無你要去解決量劫嗎?!”
“量劫……人的量劫,也該要由人來解決,這是必然的,但是不該是現在。”老邁的道人笑了笑,他看著前面,雙目澄澈安寧,道:“我還有些許手尾需要解決。”
“什麼問題。”
“一些朋友要來了。”
白髮蒼蒼的老道人回答道:“我給了他們六十年時間想清楚一件事,想清楚自己的執念和回頭,但是他們最終還是選擇走進來,如果從因果的角度來看,這是我六十年前種下的因,也該要在六十多年後的現在收穫果。”
他拂袖,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揹負著這人間氣運和劫數數十年的春秋,此早已經也被人道氣運反噬腐蝕了一般,似乎不堪重負,似乎垂垂老矣,腳步遲緩。
齊無的修爲似已極低。
境界卻似極高。
仍舊有五炁,天地人神鬼在他的流轉變化,這五炁已經在之前蛻變,盡數都已經攀升至了最頂尖的無上圓滿之境界,這些年來,道人沒有主去推這五炁的流轉和相合,只是任由它們在自己的自然而然地變化。
這五炁流轉於此。
在靜坐不的時候早已積蓄至於極限。
甚至於然有超越圓滿之炁上的層次,若是將修行者比作容,而齊無現在就已經如容納了超過自己極限的水和炁,平時不的時候,這些水就還可以勉強維繫住穩定,而現在,只是稍微了一下。
炁便已暴走!
氣滿則溢。
但是道人境界太高。
滿溢之炁仍舊在變化,流轉於外之間,徘徊於天人之跡,周圍明明沒有產生某種激盪如風雷般的異相,仍舊還是自然而然,但是老青牛卻不知道爲何,覺到那一方天地的天都要坍塌地下來了似的。
萬蒼茫,天地低垂!
彷彿世界變得狹窄仄,那個道人站在那裡,自然萬就如此祥和地環繞在他的邊,頭頂著天,腳踏著地,於人神鬼三界,黃泉紅塵,纏繞此,令這道人更爲凸顯。
可是定睛再看,那也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站在人間。
彷彿已經走不路了的老道人而已!
這是怎樣的境界?!
這又是怎樣的位格?!
老青牛看著那真實和虛幻的畫面在自己的面前不斷錯,不由地深陷其中,不知不覺已是面蒼白,額頭滲出冷汗,又見到那白髮蒼蒼的道人再度往前走了幾步,周圍那種神韻越發磅礴。
呼吸之炁升騰於蒼穹之上。
化作紫氣,這紫氣若若現,華貴非凡。
老青牛看出了眼前這道人於自境界太高底蘊太厚,應運而生,應劫而的道路之上,只一步走出,氣勢磅礴而出,自是驚天裂地,但是這一路行來,終是有所損耗,他曾經見到太上講道,曾經觀看太古羣雄,眼力超凡,此刻福至心靈,道:
“無,你要去哪裡?”
白髮蒼蒼的老者微微側回眸,眼底神平和,似乎是在等待著老青牛說話。
老青牛道:“我帶著你去吧!”
他往前幾步,搖一變,化作極神俊極高大的青牛,一皮森森,能風雷,兩牛角指著天空,如兩戰矛,腳下四蹄幽黑如墨玉雙目有神,當即脈腳步,走上前來,俯下去。
白髮老人溫和道:“有勞牛叔了。”
他起坐在了老青牛的背上。
轟!!!
老青牛的子猛然朝著下面一沉,剎那之間似乎有無與倫比的重量下來,老青牛的臉凝重了下,瞳孔收,在那一瞬間,幾乎覺到世界都坍塌黑了下來,那白髮蒼蒼,似乎已經走到了人生盡頭的老者,卻彷彿比起泰山,崑崙山,須彌山加起來都還要沉重無數倍!
他彷彿——
馱起來了一整個世界!
堂堂自太古之年就開始修行,追隨著道祖太上而行,這多年不知道磕了多的靈丹妙藥,吃了多蟠桃仙酒的老青牛覺得,自己這一真君巔峰的修爲就像是虛的一樣。
連一個人都扛不起來!
都在打啊!
白髮老人似乎察覺到了老青牛的艱難,垂下眸子,溫和道:“很重嗎?如果太重了的話,要不要我下來,自己走?”
“沒,沒關係。”
老青牛的打著哆嗦,卻是死死咬牙堅持住,不知道爲何,這修持多年,在太古時代就差不多真君了,然後一直到現在,數個劫紀,無數歲月,修爲都沒有半點提升,可是在這個時候,卻覺到一種冥冥中的呼應。
機緣!
無與倫比,或許此生僅此一次的機緣!
到來了!
老青牛眼底熾熱,他揹著老邁的道人,一步一步走過這人世間。
…………………
雙鬢已白的西門大沖講述著自己對於大道的領悟,周圍環繞著十幾個年輕人們,都是神鄭重認真,聽得如癡如醉,畢竟,眼前的西門大沖算是法家的夫子之一,當然,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沒有了不得的才華。
年的時候認真修行,趕上了夫子講道說法的好時候,刻苦努力,有所就,突破到了先天一炁,然後又和青梅竹馬相知相守,親生子,白頭偕老,這已經是無比幸福,無比滿的一生。
更高一個層次的境界,礙於自己的天賦,礙於曾經走過的錯路,終究是如同鏡中花,水中月一般可而不可及,西門大沖而今也已經六十歲以上,不復年稚的年,不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在這個時代,天壽也可一百二十歲,也可以認爲是靠近了老年人的狀態。
他鬚髮已斑白。
在這裡爲年輕人們講述道,傳授基礎,就像是先前那樣。
他神沉靜,不茍言笑,故而這些年輕的弟子們其實是都是有些敬畏他的,只是今日西門大沖講述道韻到了頗爲深微妙的時候,忽而聽得了不遠的道路上有一陣陣的喊聲音。
一開始還可以不在意,但是這聲音卻是不絕。
不斷地傳來。
西門大沖微微皺眉,對旁邊聽道的弟子道:“且去看看,九碑清淨之地,怎麼能夠如此吵鬧?且先勸說之。”
“是。”
那弟子行禮後,前去看了。
西門大沖繼續講述。
可是才過了一會兒,那個弟子就眼底有亮,大著衝過來,臉上的喜悅之控制不住,爲西門大沖呵斥,道:“汝是行法家之道者,天下萬,皆當有法度,如此行事,是何故?!”
那位弟子大口息,往日面對著夫子的呵斥,恐怕早就已經面發白,不敢反駁了,此刻卻是眼底亮起來,道:“夫子,夫子!”
西門大沖道:“我在這裡。” “不,不是指的西門夫子伱!”
那弟子勻稱了氣息,然後才起。
轉,朝著九座石碑的方向深深一禮,道:“是那位夫子。”
啪嗒!
周圍的弟子們都聽到了一聲雜的響聲,像是什麼東西摔在地上,轉過頭看到老師的玉簡已落在地上,白髮蒼蒼,已經一甲子那麼老的西門大沖如年時一般地往前衝去了,他鬢角的白髮揚起,撥開了前面的人羣。
他的雙目瞪大心臟快速跳著,邁開腳步,朝著前面快速地走著,恍惚之間,彷彿又回到了年的時候,回到年時候那一日走過了無人的街道,看到了護城河在京城的偏僻緩緩流淌,一顆一顆河燈在河流上飄走,彷彿上通著天穹。
年時候的那一夜始終在他的夢中。
他終於撞開了前面的人羣,就彷彿是年時候那一次的轉。
年時候的風吹拂在臉上,周圍的聲音都彷彿離他而去了。
看到夫子,巨大神俊的青牛一步一步走在道路上。
曾經神采飛揚的夫子已經老去了,白髮落下,木簪束之,神溫和,西門大沖看著那老者的白髮,眼中怔怔失神,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了,原來在自己,在諸子百家的眼中,當年的夫子從不曾老去。
永遠都是石碑之下玉冠黑髮,神俊朗的模樣,永遠年輕。
永遠都在他們的前面指引道路。
原來,夫子也已經這樣老了。
原來,
曾經在前面開闢道路,遮風擋雨的背影,已經如此蒼老如此的虛弱,就要就此離開了。
西門大沖怔怔許久,制住心中翻涌滾的悲傷,拱手行禮,輕聲道:
“夫子。”
這聲音輕微,卻如同巨浪一般。
因爲並不只是一個人。
風拂過人間,在這一條道路的兩側,都是如同西門大沖一般的人,是白髮蒼蒼的老者,弟子們看著或者威嚴,或者凌厲的夫子們行禮,他們從老師們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悲傷崇敬的神,他們看著那蒼老的影。
這是夫子的夫子。
這一條道路兩側都是拱手相送的人。
寂然,無言。
他們擡起頭,看著那老者背影,忽而有一種奇異的覺。
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夫子了。
夫子,那位如龍如神般的人,終究要離去了。
西門大沖下意識道:“夫子!”
青牛止步,老者垂眸。
世間萬凝滯,沒有毫的聲音。
西門大沖道:“夫子,我們,還可以聽您講道嗎?”
這個時候,他彷彿還是當年的年人,眼底帶著,而他眼前,也似乎仍舊是那一夜星河長鳴於人間,神如玉的夫子。
老者溫和微笑,回答道:
“會有一次的。”
還有最後一次。
西門大沖心中悲喜,最終那還可以聽聞大道的欣喜被無與倫比的悲傷吞沒了,而青牛往前走,遇到了自皇宮當中走出來的道人明心,彷彿因果似乎緣法,他自此地出,而那老人自彼端來,在這道路的最後相遇,恰到好。
明心擡起頭,看著老人,道:“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