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上房揭瓦
夜深濃。
上楚瞇著眼看著天邊的那彎月亮,月如銀沙傾瀉,古今文人花了多筆墨來描寫歌頌月亮?偏又有多人曾經提到過月亮邊上並不起眼的星星?
甚至,因著距離月亮更近,它們比別的星星看起來更加黯淡些、更加不起眼一些。
沈歆,其實就不是一個“很起眼”的人。
就像是天邊的某一顆星星,和所有星星都無甚區別,不是最亮的那顆,也不是最黯的那顆,若真要用一個詞來行上楚對沈歆的第一印象,那就是“泯然眾人”。隻是,小寧和好,他便也總優待幾分,於是,集自然而然就多了起來。
起初,就跟他邊的手下是一樣的,甚至用起來還沒有那些人順手些,什麽都要教,但看在小寧的麵子上,他仍出都帶著。漸漸地,他發現小丫頭天分不錯,隻是子未免太過於綿可欺了些,難怪之前會被一個庶欺負——他開始怒其不爭,總覺得自己邊的人就該有狂妄的資本。
“我總嫌子太,怎麽教都教不會,便存了心思地折騰、欺負,隻盼著哪天不了,跳起來給我一掌……”上楚瞇著眼睛抬頭看天,聲音散在風裏,低低的沉沉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與旁人聽著,“可不管我如何欺負,讓著肚子跑前跑後,讓去難纏的釘子,都不介意,笑得很不值錢的樣子。倒是有一次,終於強勢了一回……喝了酒,仰麵質問我,說我到底是瞧不起,還是瞧不起我自己……”
那晚的月比今夜還。
那晚,那姑娘站在那麽的月之下,仰麵看來的樣子笑意盎然,像一隻漂亮又驕傲的白天鵝。說,“上楚,你且聽好了,我……沈歆,就是對你,過心。”
不由分說、理直氣壯……興許是和小寧相久了,子裏也染上了土匪的氣息。哪有姑娘告白是這樣的,不是含帶怯扭扭地說著“我喜歡你、我心悅你”,而是這樣言之鑿鑿的一句“你給我聽好了,我對你過心”?
過心,而非心。
其實上楚也知道,這是沈歆留下的最後一點退路,給同住一個屋簷下、勢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個人最後的一點退路,否則,又要如何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地相?又要如何自?
這段曲,姬無鹽不知道。縱然知道了,也隻會順其自然。
歆和兄長都不是任人擺布的子。若是喜歡,自能修正果,若是不喜歡,縱然威利強扭了這瓜,隻怕也是相看兩相厭,直至怨偶終。
隻是此刻聽來,也不免唏噓,看得出來,兄長對歆到底是不一樣的,隻是這種“不一樣”到底是不是想要相守一生的緒,也許連兄長自己都不清楚。
正是因為不清楚,所以即便不舍對方離開,也不能、亦沒有立場開口留人,最後隻能拎著兩壇子酒借酒澆愁,偏生又是喝不醉的人,於是裝了七分醉意撒了人生裏第一次的潑——滿院子找梯子爬屋頂看星星。
姬無鹽有心相勸,隻是這之事實在不知如何勸起,似乎不管是勸人就此放下還是勸人勇敢追求都是不妥。偏頭打量了一會兒上楚,驀地開口喚道,“兄長。”
人生裏第一次同人說起上的事,饒是素來臉皮厚如城牆的上楚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偏頭避開了姬無鹽的視線,才低低應了聲,“嗯。”
就同姬無鹽問道,“兄長這一生,從小到大的夢想到底是什麽?”
這話題轉得太快,上楚吃驚看來,半晌,不不願卻仍是如實相告,“上房揭瓦。”
悶聲悶氣的,還有些難為的樣子。姬無鹽抿著笑問,“不是賺錢嗎?父親說的,你用這個理由氣走了教你的先生,說你這輩子就想賺錢、賺很多錢、賺盡天下所有的錢,才不要學這些個之乎者也的酸腐玩意兒……都是假的?”
“不想學習隻想賺盡天下人的錢,總比不想學習隻想上房揭瓦來得強,不是嗎?”
姬無鹽微微一愣,尋思著這話的確是有幾分道理……隻是委實沒有想到,自家這個從小就年老臣的兄長從小到大的夢想竟是上房揭瓦?抿著笑,見他目兇狠之,遂收了幾分笑意,胳膊肘捅捅他,提議道,“不若,今日來揭?”
“揭什麽?”
“上房、揭瓦啊!”
這回,上楚是真的被震驚到了,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姬無鹽,企圖從眼底看出毫開玩笑的分,偏偏小丫頭一臉理所當然的表,似乎完全不覺得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還上房揭瓦是會被當得了失心瘋的。
姬無鹽見他不說話,又踹了他一腳,催道,“來不來?”
三分酒意七分蠱,上楚幾乎是想都沒想,隻道,“揭!隻是……”他一指老爺子的院子,頗有幾分傲與任,“我要揭祖父院裏的瓦!”
姬無鹽眉梢一抬,手腳並用從屋頂上站起來,指著那方向宛若君臨天下指點江山,“好!就去揭那的瓦!慶山!帶你主子過去!”
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十歲的人,深夜不睡覺,喝了酒要幹三歲孩子幹的事——一時間也說不清到底醉了沒。
大孩子上楚手拽著姬無鹽袖,仰麵問,“那你呢,不去嗎?”
“去啊!我不用慶山帶,我能自己過去……飛過去。”小孩子姬無鹽笑得一臉得意。
“不行。”大孩子拒絕,“陳老說了,最近不讓你用力。陳老特意將咱們都代過了,要我們都看著你。”
“……”不是,這事兒怎麽不知道?如今整個家裏全是這老爺子的眼線了?姬無鹽眨了眨眼,半晌,無力說道,“沒事,就這點路,用不了什麽力。”
“不行。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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