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千鈞一發

    姬無鹽形微微一晃。

    上楚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垂眸間看到小姑娘臉煞白一片。

    那邊，寧修遠的馬車正巧抵達，馬蹄最後落地的聲音裏，是那句話遲緩的餘音……馬車裏的人亦是震驚，久久沒了靜。桑吉偏頭盯著，如臨大敵。

    駕車的人，正是上楚邊素來形影不離的慶山。

    拐杖錘在漢白玉地麵上的聲音，耳都覺得無比痛心疾首。老夫人“砰砰”錘著地麵，又是悔恨又是懊惱，還有對上家的怨懟，“那個好孩子說什麽都要嫁過來……我說不嫁、不嫁！偏那死老頭子非要置氣說什麽隨去！可憐見的，好好一孩子，在這裏過的是什麽日子呀！現在好了，人沒了，死老頭子後悔了、難了，覺得沒臉見人在殼裏出不來了！”

    姬無鹽聽得臉煞白，搖搖墜，哆嗦著，緩緩偏頭看向沈歆，沈歆避開了的視線，又不可置信地看向許四娘，“這些……你從未說過的，歆也從未同我說起過……你們從未說過……”

    連說三個“從未”，咬著牙扯著角，表都失控，“我、我從來都不知道……隻說一切都好、一切都好，讓我勿念，還說養了隻貓兒，同小寧一般無二的白貓，還說貓兒壽數太短，小寧不吉利，是以寶兒。說，的小寧是要長命百歲的……每封家書都要說上許多話，絮絮叨叨的像個碎的老婆婆。可從來沒說過自己真正遭了什麽……這個傻子！”

    小姑娘癡癡地笑，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盛在眼眶裏，遲遲不落。

    後老夫人連連歎氣。

    許四娘目悲憫，看著姬無鹽點頭說道，“是……是我讓歆別說的。彼時我雖不知你份，卻也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重重義的好孩子。隻是，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不該被這些注定彌補不了的憾困在原地……你才十幾歲，孩子。”

    喚姬無鹽“孩子”，以一個慈悲長者的份循循善，隻因著場合的不合時宜，許多話到了邊又咽下，半晌隻意有所指地問道，“孩子，我說的這些話，你可明白？”

    姬無鹽眼底仍然盛著淚，表卻漸漸安靜下來，對方的言又止和意有所指，讓生出一些不好的預。這個時候絕對不是說這些話的好時機，許四娘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此刻的這些話……聽起來更像是……生怕此後沒有機會了不得不在這個時間裏，代言。

    姬無鹽心下微跳，麵卻不變，隻溫和說道，“嬸，我知道您說的對，隻是這些話咱們留著往後說，今日且先將眼前的事解決了……歆，將藥方給我，我來送過去。”

    “不。”桑吉拒絕，“就要送來。姬姑娘你心眼子太多，藥方沒到手之前，還是小心謹慎些的好……這樣吧，待沈姑娘將藥方到我手裏，然後就麻煩姬姑娘和許四娘一起，陪我走一遭吧。”他改了主意，因著幾步開外好整以暇站在馬車邊上的慶山和自始至終還未曾麵的寧修遠。

    沈歆出的一步倏地頓住，“你方才不是這樣說的！”

        “我改變主意了。”他咧著，理直氣壯地努努，“都說這寧家三爺智多近妖，如今他連馬車都不下，我自然是謹慎些的好。”

    “你這般出爾反爾，我們如何信你？萬一你拿了藥方給了太子，卻又食言不願放人怎麽辦？”

    桑吉看著攥著藥方紅著眼睛脖子都在用力的小姑娘，倏地笑了笑，下朝著姬無鹽那邊抬了抬，“瞧，姬姑娘就不會這麽問。沈姑娘……也許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十惡不赦出爾反爾食言而的混賬。但我後是太子……若是食言，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倒也無所謂，但寧家和姬家不惜一切代價的反撲，莫說太子扛不住，就是整個李氏皇族恐怕也扛不住的。”

    說著，他又偏頭看向那輛沒有靜的馬車，揚聲問道，“您說是吧，三爺？”

    馬車裏的男人似是笑了笑，笑聲散漫又慵懶，半晌才道，“國公府食君之祿、擔君之事，並無半分逾矩之意。”

    格外冠冕堂皇的一句話，但細思之下卻又覺得很是耐人尋味，他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甚至說完了話，馬車裏還有茶杯擱置在桌麵上發出的輕微的聲響。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寧修遠竟然還有閑逸致在馬車裏麵喝茶……桑吉愈發謹慎起來，手中劍尖點了點沈歆，喚道，“沈姑娘有所顧慮也正常。但這麽說吧，如今你娘的命握在我手裏，你把藥方給我，極大可能能得救。你若不把藥方給我……旁人我不好說，但你娘今日是一定活不了的。如何取舍，沈姑娘當自有抉擇。”

    “桑吉！”沈歆麵微微一變，是真的沒想到東宮的人膽子這麽大！攥著手中藥方，疾言厲地提醒，“是朝廷命家眷，我父親如何說也是史大夫，若是出事，你家主子也不好代的吧？”

    桑吉卻笑，又抬了抬長劍，“我隻是個當手下的，隻需要做好主子代給我的任務就，至於剩下的事自然不勞我來費心……廢話就不多說了，沈姑娘，將藥方拿過來吧。”

    沈歆看向姬無鹽，無聲詢問。

    姬無鹽緩緩點了點頭，又看向許四娘盡失的臉，溫和、卻又清晰地說道，“嬸，別擔心。屆時我陪著你一道，不會讓你有事的。”

    許四娘笑著點了點頭，隻是這個本來溫和的表此刻看起來仍然虛弱。

    沈歆著藥方，一步、一步往下走，不過短短五級臺階，走得極慢，每走一步，都要緩一緩，時間被拉得無限綿長，桑吉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擰著眉頭嗬斥道，“磨磨唧唧的作甚？”

    許四娘卻喚，“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