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之學過啟蒙階段后,便不愿再去書院。
反正哪里都一樣,又何苦到外面人嘲笑。不過他也從書院那些子弟上學到一些東西,比如原來他是主子,主子對奴仆們手握著生殺大權。
當值的侍從再次讓趙晏之肚子后,他狠狠扇了他們掌,冷冷道:“再有一次,殺了你。”
誰也未想到他會反抗,他眼中的殺意竟讓人不寒而栗,隨著他年齡漸增,周煞氣與狠戾與日俱增,雖仍無實權,到底有所震懾,他沒有到更多的苛待,至一日三餐得以溫飽。
但也僅此而已。
時流逝,才人殿里稍有門路的侍從宮人,已想盡辦法調離,剩下的寥寥幾人,實在沒有其他出路,才不得不守著這毫無前程的瘸皇子,自無多真心,各自茍且活著。
春去冬來,時荏苒,幾年倏然而過。
趙晏之悄無聲息逐漸長大。
十多歲的年,單薄瘦削,蒼白,眼神涼薄,周一郁之氣,看見他,便會使人聯想到那些不見天日的黑暗之地,如沼澤,如深淵。
趙晏之最喜歡的事,也是待在黑暗中,即使白天,也房門閉,拉上所有布簾。偶爾也會到院中,卻只坐在暗的走廊下,冷冷注視庭前的,仿佛兩個不同的世界。
他極出門,能不出行,便絕不邁步走。
他出不了皇宮,也對外面的世界不興趣。反正哪里都一樣,哪里都一樣。
這一年,太子薨逝。
失去一個孩子,終于喚起圣上的許溫,他終于記起自己似乎還有一個兒子,雖殘缺無用,終歸乃自己骨。因而特地遣宮總管送來些賞賜。
圣上賜,自然要謝恩。
這一日趙晏之難得出了門,走過宮殿,經過花園,前去謝恩。
花園一拐角,忽與人撞了個滿懷。趙晏之腳不利,被撞之下形踉蹌,后退幾步方勉強穩住。
趙晏之口氣,沉沉看向來人。
那是個小宮,手里捧著只籃子,里頭的莢之傾撒出來,撒在趙晏之角和鞋面上,小宮亦被撞的倒地,慌忙爬起,急之下手去拂趙晏之鞋面。
恰好是那只跛腳。
這是趙晏之最見不得人的地方,趙晏之當即一腳狠狠踢開小宮手臂,小宮被踢的向側倒去,趙晏之亦踉蹌幾步。
小宮抬頭,滿眼驚惶。
一老嬤嬤趕來,見狀先惡狠狠給了小宮一掌,接著撲通跪下,連連磕頭,求趙晏之恕罪,都是小宮自己莽撞,不關的事。
小宮亦爬起,趴伏在地,跟著不住磕頭。
趙晏之沉著臉,一言不發,繞過二人離開。
他在書房門外朝圣上謝恩,圣上抬頭遠遠瞥了他一眼,示意知道了。
趙晏之原路返回,那老嬤嬤已離開,小宮仍跪在路邊,雪白的臉頰高高腫起,見趙晏之回來,馬上磕伏下去。
趙晏之仿若不見,從面前走過,小宮跪爬了幾步,跟在他后,“四殿下,奴婢跟您賠罪,求您饒奴婢一命。”
小宮嗓音,此刻帶著音。
“誰要你的命了。”趙晏之冷冷道。
小宮似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會開口,惶惶然抬頭,與趙晏之四目相對,兩人俱是微微一愣。
小宮復又低頭,“……嬤嬤說的……奴婢沖撞了殿下……”
趙晏之冷哼一聲。他足不出戶,倒不知在外人眼中,自己竟如此可怕。或許以前也不必如此顧忌他,只是如今剛好得到圣上恩賞,誰愿意此時得罪他,以后如何畢竟無法預料。
趙晏之既沒有說要小宮的命,也沒有說饒恕,冷漠的離開了。
第二日,趙晏之打開房門,院中站著小宮,手里抱著個小包袱,像是等了很久,見到趙晏之,雙眸明顯一亮。
小宮被調到了才人殿。
昨日雖小宮沒有被立刻治罪,那管事老嬤嬤越想越不安,尋了個借口預備將小宮送去掖庭,小宮苦苦哀求,恰被總管經過聽見,聽聞前因后果后,總管便將小宮打發到才人殿:“能否將功贖罪,看你個人造化罷。”
“滾。”趙晏之冷冷道。
小宮著腰牌,目出些許惶然:“殿下……”仿佛不明白趙晏之要滾哪里去。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趙晏之說:“這里不需要任何人。”
“可是奴婢回不去了,”小宮說:“求殿下收留奴婢,日后奴婢定會盡心伺候殿下。”
趙晏之懶得再理,關上門。
小宮忐忑著還是留了下來。
第一個改變是從一日三餐開始的。
宮中每日吃飯的時辰基本都是固定的,膳房準備好餐食,到點送往各宮各殿,或由侍從們來取。
自趙晏之從前嚴懲過后,侍從們倒是再不敢飲食上怠慢拖沓,每日按時按點取來食盒。但趙晏之往往了,想起來方吃,時候不固定。很多時候,飯菜早已涼,趙晏之仿佛也不在乎。
這一日,趙晏之臨近傍晚才到桌前,準備吃午飯。
從前冷冰冰放食盒的地方置上一只小爐,爐上一只小鍋,里頭隔水燉著小巧致的食盒小宮守在門外,聽見響,立刻進來,輕手輕腳擺放餐食盤,再將食盒里頭的菜碟逐一取出,放在趙晏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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