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正在一旁勸著，就聽見門口下人請安的聲音：“奴婢參見老太爺。”

    老夫人抹了抹眼淚，別過子不去看來人。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幹了什麽事！有本事做沒膽子承認嗎？”

    一進屋，麵容嚴肅的老太爺便出口斥道。

    謝應不開口還好，一聽到他斥責的話，呂氏頓時不幹了。

    積在心底幾十年的火氣，如火山噴發一般，不可收拾。

    “我幹的好事？你還有臉問？都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虧你還自詡讀書人，我看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呂氏出名門，嫁到謝家更是百年族，一言一行都恪守本分，別說罵人，就連與人不睦都不會當麵說讓對方難堪之詞。

    而今日，呂氏仿佛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手中的拐杖也扔了，指著謝應的鼻子罵：“聖賢書聖賢書，那是給明事理的人讀的！聖人若是知道有你這麽個子弟，恐怕他老人家都得從墳墓裏爬出來！薄寡義，冷無，自己的子都不認，百年之後，你有何臉麵見謝家的列祖列宗？”

    謝應讀了一輩子書，也清高了一輩子。年輕的時候，也曾熱，立誌報效朝廷。直到當年發生了那些事，他才看清，名利真的能讓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哪怕是至親之人。

    唯利是圖，相護，慢慢的，那個熾熱的心開始冷卻下來。

    謝航場後，兄弟倆徹底斷了往來。謝應便下令，謝家子弟男不場，不嫁權貴。

    多年來，安守陳郡一隅，專心治學。如今，謝家也算是桃李滿天下。

    隻是那些學子一旦走出謝家大門，謝應便與他們劃清界限，也不許他們以謝家學子自居。

    雖然也有人試著說服他，但謝應固執，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以至於大家漸漸歇了心思。

    今日謝應原本聽到外麵的事，回來跟老妻興師問罪的，誰知，自己剛說一句話，就被劈頭蓋臉一陣罵，直罵得他雙目瞪大，胡子抖，因為激，哆嗦半天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反觀呂氏，憋了幾十年的委屈，一旦找到宣泄的出口就一發不可收拾。

    也顧不上什麽名門大族的儀態，一屁坐在地上，拍著大哭得肝腸寸斷：“我苦命的念兒，可憐你投錯了胎，活著的時候被得走投無路，死後留下一個孩子孤零零活在世上，被那些歹人欺負。幸好老天有眼，總算沒讓你的孩子也跟著慘死，好不容易長大人，如今又遭這磨難。娘對不起你，娘弱，娘無能！我的念兒，你等等，娘這就來找你了……”

    說著，呂氏忽然起，朝著屋的柱子撞過去。

    幸好謝應離得近，一把拉住，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胡鬧！你，你簡直胡鬧！”

    讀書人，他實在罵不出什麽難聽的話。

    呂氏仍不依不饒，一把抓開謝應的手，還要朝柱子撞，旁邊的丫鬟嬤嬤都紛紛上前攔著。

    “你們不要攔我！讓我這個老太婆死了算了！連自己的兒都護不住，我枉為人母！”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曾外孫不能相認，我還配做什麽親人！”

    “為大晉人，連為邊關百姓做一點事的能力都沒有，我枉為人！”

    ……

    “好了！！！”

    謝應大喝一聲。

    呂氏忽然停下，短暫過後剛要繼續哭，就聽謝應道：“你以為就憑你那點己銀子能買多糧食？你以為就你派去的那兩個人，就能混進那些狡詐的商裏？”

    “嗝……”

    呂氏一不小心，打了個哭嗝，愣愣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哼！蠢婦！”

    謝應冷哼一聲，負著手離開。

    呂氏抓著邊的嬤嬤，滿臉不敢置信：“那個老東西到底是什麽意思？”

    嬤嬤笑著道：“老夫人，老太爺是說，您給宣王妃送的糧食他不但知道，而且還是老太爺找人送進去的！”

    “他？”

    呂氏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謝應從院出來，原本怒氣衝衝的臉忽然緩和許多，問邊的管事：“你之前所言都是真的？那個主意真的是宣王妃想出來的？不會是借著誰的勢搏個好聽的名聲吧。”

    一旁的管事也是謝家的老人了，從小就跟在謝應邊，尤其得他信任，聽到老太爺問，連忙道：“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老奴不敢妄言。不過買糧食的銀子，還有慶小王爺，包括江南的柳大人，可都是聽王妃的意思行事。別人不知道，那慶小王爺是什麽子，恐怕這天下無人不知，除了皇上，連慶王都指使不，若是宣王妃真是那等沽名釣譽之人，慶小王爺肯定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謝應點點頭，表示讚同管事的話。

    管事見老太爺臉緩和，試探道：“老太爺，這麽多年，無論銀子還是人，您也沒送去京城，可都被宣王原封不地退回來了，這事，您為何不跟老夫人說啊。”

    若是說了，也不至於剛剛被罵得那麽慘。

    謝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管事連忙低下頭不敢說話。

    就在管事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時，就聽頭頂上方傳來一聲重重的歎息：“當年若不是我大意，念兒也不至於失蹤那麽久，等被找到的時候隻剩一座孤零零的墳……”

    謝念儀原名謝念，家人都親切地稱呼為念兒。

    謝念從小聰明懂事，從來不讓人費心，謝應對這個兒也是十分心疼。這些年他不踏京城一步，與其像外人說的那樣是個老頑固，不如說他在害怕。

    害怕聽到與兒一切有關的事。

    “老夫人年紀大了，這些年也不容易，能發泄發泄也是好的。”

    謝應心疼老妻，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或許，再多的安與比起失去兒相比，都不足為道。

    “對了，聽回來的人說看見那兩個孩子了？”

    謝應眼睛一亮，期待地問道。

    管事忙笑著應道：“看見了看見了。還畫了畫像，就在您書房呢！”

    “你怎麽不早說？”

    謝應胡子一抖，腳下的步子都不覺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