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瞟一眼他全無的臉,憾地搖搖頭,輕嘆一聲。
“想活,滿臉求生的,讓我救。可惜,傷及肺腑,回天乏。”
裴獗目微凜,“可有說,何人所為?”
馮蘊搖搖頭,眉頭鎖,仿佛在努力回想著什麼,語氣里流出一些寒意。
“那時已不太能說得清楚了……抓著我的手,依稀說了兩個什麼字……”
似乎不太篤定,沉片刻,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看著裴獗說:
“沒聽清。”
裴獗點點頭,“那不用再多想了。”
馮蘊勾淺笑,“我以為你今晚回來,是要問罪于我?”
裴獗瞥,“淺薄了。”
馮蘊愣了愣,覺得有些好笑,又想到人家剛死了妹妹,似乎不太合適,生生將笑容僵在臉上,“朝堂上,沒有人為難你吧?”
有些事不用誰來告訴,也能猜到裴獗眼下的境。
滿朝文武,只怕沒有人會對的長門部曲到放心。
更不放心的是,裴獗只有一個妻室,這麼多年,還無所出……
朝堂局勢,風云變幻。
越是以前支持裴獗那些人,越是在意立后的事。
因為裴獗上,系著他們的榮華富貴。
裴獗的江山代代有傳承,他們的后世子孫才能蒙得蔭庇……
所以,從龍之功往往會變桎梏的繩索,曾經的良言善語,也會變反噬的刀劍。
只不過這次刀子扎下來的時候,刀口只剩一人。
馮蘊看裴獗不說話,猜他緒會有低落,想想又道:
“怎麼了?不高興,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裴獗搖頭,“我信。”
馮蘊松口氣,笑著攬住他的脖子,將人拉下來,吧唧一口,“早些睡吧。看你這眼睛喲……又憔悴、又疲憊。果然阿元沒有說錯,皇帝不好當嗎?”
裴獗目從臉上掠過,“蘊娘。”
他將馮蘊輕輕摟過來,連同被一起抱住,“你且回安渡,避一避風頭。”
馮蘊心頭微微一跳。
早就在準備回安渡的行程了,裴獗也都看在眼里,這其實也是順應時局,可上輩子因李桑若而生誤會,這輩子又因李桑若的死讓回去,心緒略有古怪。
“好。”沒有猶豫便應下了。
“我行李都已備好,隨時可以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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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
這天晚上,對李桑若的死,兩人沒有討論太多。
裴獗一個字都沒有主提及,馮蘊更不是濫好人,就算李桑若已經故去,就算死前喚了一聲“嫂嫂”,但該有的芥還在,并沒有因死亡而消除。
誰沒有死過呢?
上輩子李桑若打死了小滿,害了。
這輩子死在和小滿的面前,也算是因果回,報應不爽。
馮蘊沒有多一分的同心。
有的,只有好奇——
慈心堂里捅死李桑若的,到底是誰?
梅香已經被緹騎司提審了。
駱月的消息來得很快,就在第二天下午,就告訴馮蘊,那小蹄子在牢里,以招供為由,寫下一封絕筆書,痛斥馮蘊殺人,然后以忠仆的名義,殉李桑若了。
“妹妹,你說這小蹄子,害你便罷了,怎麼說自盡就自盡?”
駱月打了個寒戰,說到梅香就恨得牙的,“聽韋錚說起此事,我都恨不得了的皮,妹妹該得多難啊……”
馮蘊噓一聲,看著隆起的肚皮,手輕一下。
“別說這種煞風景的話,讓小寶聽去,還不得嚇壞嘍?是吧,小乖乖……”
“他哪里聽得見?”駱月角扯了扯,握住馮蘊的雙手,不舍地看著。
“你當真要回安渡嗎?”
馮蘊微微一笑,“你要同我回去嗎?”
駱月憾地嘆息,“我倒是很想回去的,奈何肚子里又揣上了……再怎樣,也得等孩子生下來。”
這話說好多年了。
有了一胎,還有二胎。
有了二胎,這又懷上了三胎。
回安渡的事,竟是一直都未能行。
馮蘊笑著看,拍拍的手,“好好保重。”
駱月的雙眼一下子便紅了,“你我下次再見,又不知是何景……陛下也不說留你……”
說到這里,意識到說錯了,尷尬地朝馮蘊一笑,然后道:
“都怪那些是非不分的酸腐之輩,憑什麼子就不能當家做主
,養自己的部曲?憑什麼家有部曲,就不能做皇后了?荒唐,他們荒唐極了……”
昨夜里,才和韋錚就此爭吵過,此刻說起來,仍是咬牙切齒,話里話外全是為馮蘊抱不平。
馮蘊微微一笑。
“他們有他們的立場,正該的。”
駱月沒有想到會為朝堂上那些人說話,愕然一瞬,又替委屈。
“陛下也不一他們,由得那些人胡說八道。要是我,非得大子他們不可!”
馮蘊輕笑,“陛下有陛下的難……”
“陛下都是皇帝了,還能有什麼難?”
“駱月。”馮蘊反手握,“男人心里,除了人,還有江山。治國之道,不該你我多言。你縱是為我不平,也要注意分寸,小心禍從口出。”
駱月怔愣,回頭看一眼,著嗓子小聲問:“妹妹……你不信任他了?”
馮蘊看著嚴肅的樣子,撲哧一笑:“我與他,有我們之間的信任方式。”
駱月聽罷,長長松一口氣。
“也罷,妹妹回去避一避也好,我聽韋錚所言,就替你害怕。朝堂上那些真是吃飽了撐的,恨不得下你一層皮來……”
看恨恨咬牙的樣子,馮蘊笑不可止,瞥著的肚子勸。
“別了胎氣。”
駱月看笑容不變,仍是一副從容模樣,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十二娘素來堅強韌,看上去無所不能,好像世上就沒有什麼人可以傷得了,沒有什麼困難能夠得垮……
可這雙肩膀何嘗不細弱?
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子啊。
駱月淚目盈盈,“你走時,我來送你。帶著大寶來。”
馮蘊遞帕子給,溫聲笑語,“好。”
-
太后之死甚囂塵上。
就在朝野上下為此鬧得不可開的時候,馮蘊帶著一眾人馬,已悄然離京。
這日天氣晴朗,姚大夫翻看了皇歷,說寅時最為吉利,特地起了個大早。
往常這個時辰,裴獗已經上朝去了,但他今日沒有走,換了一尋常的深,親自送出城,并代侍衛營隨行護佑。
該說的話,已然都說盡了。
長風的盡頭,著遙遠的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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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換個眼神,也只道了一聲保重。
-
六月中,馮蘊到達安渡,返回長門。花溪的路口,數百人夾路相迎,臉上無不熱切,喜悅之充斥在空氣中……
命運如此神奇。
再次從西京回花溪,馮蘊又變了份。
不是馮氏,不是雍懷王妃,而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旁人怎麼想,不妨礙安渡人自發將馮蘊視為當今國后,安渡郡守令人灑掃了街道,親自到花溪來請安,信義郡、玉浦郡,萬寧郡……附近郡縣的吏更是早早等在花溪。
在花溪,馮蘊如魚得水。
這里才是的“江山”。
小滿開窗帷,子半趴在車廂上,不時與路邊的人打招呼。這個嬸,那個叔,好不快活。
長門莊外,馬車停下。
一群人躬行禮。
“恭迎娘娘回府。”
娘娘?
馮蘊勾了勾。
沒有冊封,但為裴獗的正妻,倒也當得起這個稱呼,不算逾矩。
抬了抬手,“都免禮吧。”
眾人謝過恩典,又聽笑道:
“為賀陛下登基,明日長門擺流水席。諸位賞臉。”
一聽流水席,原本張的氣氛便松緩下來。
眾人笑著,鬧著,恭喜聲不斷。
馮蘊抿了抿,搭著小滿的手下了馬車。
剛大門,便見庭前花樹下,懶洋洋坐著一人。
看到,不行禮,不問安,微勾的角眼可見不滿。
“好久不見,娘娘這是富態了不啊?腰也了,嗯,!”
馮蘊眉頭一蹙,看著他慢慢起朝自己走過來,突然以帕掩,“嘔”的一聲,出滿臉的嫌棄。
“別惹我。”
說罷扭頭,“小滿。”
小滿會意,看一眼大不解的淳于焰,扶著馮蘊往里屋走。
“馮十二!”淳于焰看著絕然離去的樣子,一濁氣陡然升起,氣得他膛起伏,呼吸加快,卻半晌都吭不出聲。
馮十二竟厭惡他至此?
這麼久不見,不問一聲好就算了,居然看到他就犯惡心?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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