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淵目漸漸變得悠遠綿長，一些久遠的回憶驀然浮上心頭。

    這三年他雖忙於與乾的戰事，但也一直跟陸燃互通來信，所以自然知道盛念念難產的事。

    於是，他當晚便快馬加鞭趕到孟陬，義無反顧去了百毒穀。

    不過那地方是孟陬的地，不僅荊棘叢生，更毒遍布。

    他一路披荊斬棘，好不容易才在穀底深的一口，發現了那味藥，可口前卻盤踞著一隻讓人無法靠近的巨型蠍王。

    那蠍王通黝黑發亮，看著無比滲人。

    他苦苦與之纏鬥許久，才將其斬首分，卻也不小心被他的毒刺蟄中。

    他忍著疼痛全力往回趕，卻在穀的不遠，遇到了昏迷不醒的沈溪辭。

    各方考慮下，他帶他一起出了穀，將藥材放到他手中，而後引來前來接應尋找他的人後，這才默默離開……

    “皇上？！”

    見他遲遲不說話，沈溪辭低低喚了一聲。

    夜無淵回過神來，神淡淡的走到桌邊坐下，這才緩緩開口，“沒錯，是朕做的！”

    聞言，沈溪辭心頭狠狠一震，白皙的臉上寫滿了震愕駭然，“竟然真的是你……”

    他親自去過穀中，比任何人都明白那裏的真實況。

    當初他不過探了一半未到就已經撐不住。

    而穀深的境遇，隻會更加惡劣兇險，也不知道夜無淵當時是怎麽過來的……

    想到這些，他抿了薄，“既然藥是皇上找到的，為何要將這個功勞給我？而不自己親自送到郡主手上？！”

    夜無淵端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

    輕抿了一口後，這才慢悠悠開口，“那時朕中了毒，撐不了太久，更重要的是盛念念怨朕恨朕，如果由朕將藥給，按的子，寧死也不會接朕的好意。”

    “所以於公於私，朕都不便親自出麵，而朕對你也有所了解，知道你對一片真誠，所以將才藥材托付給你，而事實證明，你也的確沒讓朕失。”

    明明是攸關命的一件大事。

    可他的語氣和神態卻始終輕飄飄的，仿若說的是些喝茶吃飯般平常小事。

    沈溪辭不聲攥了拳，心裏驟然浮起一抹愧疚。

    他一直以為他對郡主已經做到了所有。

    卻不想一直以來，竟還有另一個男人也像他一般……不，比他更用至深。

    豁出命卻不求回報。

    忽然想到什麽，他擰眉頭，幽幽看著夜無淵，“那敢問皇上，當初從百毒穀險，將藥材托付給溪辭以後，是否並未立馬離開，而是留在了孟陬，甚至……來了郡主府？”

    猶記得他將藥材帶回郡主府後就不省人事。

    事後得知郡主離了險境，就想著去見一麵，不過卻被守在殿門前的白玲瓏攔了下來。

    以郡主還在昏睡，不能打擾休息為由，拒絕了他的探訪。

    而他離開之時，過窗戶的隙，約約瞥見郡主的床邊似乎坐著一道墨影，正溫地拉著郡主的手，俯在耳邊說著什麽。

    現在想來，恐怕那人同樣是夜無淵……

    男人眼瞳深邃，也沒否認，“是，朕放心不下的，所以夜闖了郡主府，然後去了的寢殿陪說了一會兒心裏話。”

    沈溪辭心頭又是一陣揪，繼續道，“那後來點點世子滿月那日，來宴席上為郡主敬酒，給世子封號‘旭予’的那位老先生，是不是也是皇上易容而？”

    點點滿月宴那日。

    皇大赦天下，普通同慶，打開宮門邀請不城中百姓前來慶祝。

    當時小世子的封號一直沒敲定，皇和郡主便讓全民參與，集思廣益。

    有位老者道了一句，“依草民看，不如就封‘旭予’！”

    “旭日東升，不僅象征孟陬興旺，國盛民榮，更可緬懷沈寒予世子萬裏歸國，終得長眠……”

    由此，皇便當場就敲定了點點的封號。

    事後郡主想再找那位老者，給予賞賜之時，老者卻悄無聲息沒了影。

    現在想想，能參加世子們的滿月宴，非夜無淵莫屬了。

    夜無淵抬眸看了沈溪辭一眼，似是沒料到他如此敏銳，不過依舊沒瞞，“不錯，也是朕。”

    “點點在九死一生中活下來，朕即便是再忙，也不能錯過他的滿月之喜。”

    再後來的大兒子和兩個小丫頭的生日宴，每年的重要節日，他都無一缺席，換了無數的份出現在妻兒麵前。

    隻是不敢相認，也不敢久呆罷了。

    樁樁真相逐一揭曉，沈溪辭心裏說不出的震撼。

    原來夜無淵不僅舍命相救。

    更以自己的方式，一直默默陪在們母子邊，從不曾離開……

    他神無比複雜，良久，黯然開口，“既然如此，那皇上來到孟陬後，為何從不向郡主提及此事？！”

    隻要他一提，郡主肯定會心。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男寵，本就沒有爭奪的資格。

    聞言，夜無淵抬眸看了眼窗外。

    明，普照萬，卻照不進他那雙深邃黯然的雙眸，“以前不告訴，是因為朕做的一切，都是心甘願，要的也是心甘願接朕，上朕，而不是因為其他不必要的愧疚憐憫。”

    “而現在不告訴，是因為朕……”

    他快要死了。

    若是把這些都告盛念念，隻會讓倍歉疚，徒增的心理負擔罷吧……

    “那現在又是為了什麽？”

    想到郡主昨晚說的話，沈溪辭眼神微深，忍不住開口多問了一句。

    “沒什麽！”

    夜無淵莞爾一笑，“現在為一國儲君，眼下有數不清的麻煩和需要解決的問題，朕不想分心，等事都解決完了，再說也無妨。”

    說著，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抬眸看向沈溪辭，“沈公子，朕此生除了盛念念，從未求過旁人，但今日有一事，朕希你能幫朕。”

    沈溪辭挑眉略顯詫異，卻依舊不失禮貌的回道，“皇上請說，若溪辭能夠辦到，定會盡力相助！”

    夜無淵收回視線，看著杯中平靜的像是死去的茶水，下眼底洶湧的翻滾，“朕……若是哪日出了什麽意外，還請沈公子代朕照顧好盛念念，還有朕的幾個孩子。”

    他的話像極了臨終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