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別別別,不需要。”沈雁歸抬手住青霜,“我不需要他。”
側躺著,一手支著側臉,眨著眼睛,朝墨承影拋眼,“我需要面前這位玉樹臨風、舉世無雙的公子。”
沈雁歸另一只手翹著蘭花指,朝他過來。
墨承影算是瞧出來了,自家夫人長了一反骨,躺不住。
他手托著腦袋,將手放平,子放平。
“躺就好好躺著,不許來。”
“好夫君,抱我出去曬個太吧?”沈雁歸雙手環著他脖頸,“一直躺著不好,會生出個懶娃娃來的。”
“再懶我也養得起。”
沈雁歸張張:“……”
“你是攝政王,有那麼多軍政要事等著你理,莫要在這里陪我耗著,去忙吧。”
沈雁歸松了手,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
墨承影才不走,“青霜那丫頭傻,你三言兩語便能騙出門,回頭再有事,你又要瞞著我?”
站在一旁的青霜:“……”
“天地良心,我何時瞞過你?”
“昨兒你從書房出來,便溫川柏請了脈,已經見紅、胎象不穩,為何不立刻告訴我?”
沈雁歸瞄了眼青霜:一點小事都瞞不住。
墨承影將臉掰正,“你瞧做什麼?說錯了嗎?”
他佯怒訓斥,“膽子不小,出了那麼大的事,還瞞著你家夫君?孩子是你一個人的嗎?我吐了這麼久,食不下咽,而今連知的權利也沒有了?”
“知道了、知道了,去去、去瞧你的奏報吧。”
“沈雁歸,我說過,沒有人比你更重要,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沒有……”
“那你為何瞞我?”墨承影想想便后怕,“我就是冷,確確實實沒有那麼難過,就是突然闖進我生活的陌生人,走便走了,你和孩子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我錯了。”沈雁歸從善如流,將被子拉到下頜,乖乖閉眼,“為了你最重要的孩兒,我好好睡覺。”
墨承影看微微的睫,心里很滿足。
江山社稷,哪比得上他的卿卿母子。
沈雁歸覺到被子掀,睜開一只眼睛,瞬間扭頭。
“你這是做什麼?攝政王耍流氓嗎?我可要喊人了。”
墨承影已經了外袍,躺在邊,順便握著一只手,放在自己口。
“喊吧,喊破嚨也不會有人理你。”
哼一聲側背對、他便也跟著側,隔會兒平躺、他也跟著平躺。
久躺不適,他主打一個陪伴,要難一起難。
丫鬟將晚膳送來,墨承影墊高枕頭,試了高低,扶起,喂吃飯,便是一點力氣不花。
膳后幫洗臉、抹香,用篦子篦發放松。
外頭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聲音,給人一種春夜的錯覺,墨承影躺在邊,給讀話本子助眠。
大抵是心安,沈雁歸很快進夢鄉。
墨承影看著懷中人,心被一暖意填滿,天下皆以為攝政王野心,但其實他從始至終所求,也不過就是眼前這樣。
一妻一子、食無憂,世俗陳雜與我無關。
也是沾了夫人的,墨承影連著幾日休閑,氣瞧著也好了起來。
江氏尸被送出別苑,棺槨停在自己的茅草屋,江秋影是三日后方才稍稍好轉,以兒份去治喪送終。
畢竟孤兒寡母,停靈兩日亦有人吊唁,喪事冷冷清清。
棺槨送出城,和其他尋常百姓一樣,焚之而后下葬。
墨承影子倔強,說不出面就不出面。
破山得令協助江秋影完喪禮,一切結束之后,回來同攝政王稟告,墨承影聽完也沒什麼表,繼續寫他的字、作他的畫。
“王爺……”
“沒什麼事就下去吧。”墨承影將自己的墨寶拿去給沈雁歸瞧,“如何?”
“四季人圖?”
畫上乃是春季,牡丹花開,人慵臥,沈雁歸一眼瞧出畫中人,偏道:“現下是冬日,也不知這是哪家的小娘子了王爺的心?這般念念不忘。”
“是啊,這是誰家的小娘子,若凝脂、如渥丹。”墨承影湊近沈雁歸嗅了一下,“三月滿庭芳,不及夫人香。”
“甜言語,王爺是從哪里學來的?”
“何必去學?”墨承影兒湊近來,“你且嘗嘗,天然便是甜的。”
夫婦打罵俏,破山著頭皮道:“王爺、王妃……”
墨承影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沈雁歸大抵是猜出來了,“不知道該如何置秋影姑娘?”
破山連道:“王妃英明。”
墨承影涼涼道:“留一條命,是為我兒積福,于已是天大恩德,還想如何?”
“江姑娘倒是沒說什麼,昨夜便就在那邊,只是那江家茅屋經了前幾日的風雨,屬下瞧著……怕是難以過冬。”
墨承影回頭他一眼,“你倒是肯憐香惜玉?”
破山跟了墨承影這麼多年,一向是揣度著王爺心思辦差的。
現下并不是他不合時宜的憐香惜玉,是他清楚王爺心深的想法。
沈雁歸一直不曾手、哪怕問一句關于江秋影的事,是因為那夜江秋影持刀對自己手,從來不會對害自己之人心。
若非此人是景明義妹,江秋影已經和娘一起下葬。
可偏偏是景明的義妹……
墨承影自己也很為難,他不愿送江氏最后一程,是恨自盡也不肯相認,但他心底里是愿意認那個娘的,自然也是接了江氏的臨終托孤。
只是這個義妹犯下大錯,傷他妻兒,于于理、甚至于法,他都能將江秋影殺了。
可偏偏于義,他下不了這個手。
外頭響起江秋影的聲音,“民江秋影,特來向王妃娘娘請罪。”
跪在院子中央,朝里面磕頭,“娘親驟然離世,民心悲痛、失去理智,聽風就是雨,誤認為王妃害死自己的娘親,險些釀大禍,民糊涂,不敢奢求王妃原諒。”
“民半夜去紅螺寺,自山腳至山頂,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特意向菩薩請了這平安福,祈求王妃和腹中孩子平安康健,未有半分懈怠。”
江秋影恭恭敬敬跪著,額頭著地面,“還請王妃不要嫌棄,收下這份心意。”
雙手捧著一張紗絹,娟上躺著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青霜連著紗絹一起,將平安符拿進去,無意瞥見掌心全是傷。
墨承影看著那枚平安符,以及沾了的紗絹。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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