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都城，風空氣也溫熱。

薄暖的後脊卻出了冷汗。

糖糖的小手，溫聲問：“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到的嗎？”

“......”糖糖歪了歪腦袋，脆生生地說，“一個姐姐告訴我的。”

“......”

聽到這，薄暖已經條件反的，認為那個姐姐是趙天藍。

沒等開口問，糖糖說：“那個姐姐跟你一樣好，陪我玩，給我講故事，告訴我從樓上跳下去，人就會長出翅膀。”

停頓幾秒，糖糖接著說：“不過那個姐姐還跟我說，這個方法隻能用在壞人上，他們長了翅膀飛走了，就不會留下來害人了。”

“......”薄暖咽了咽嚨，輕聲問，“糖糖，你跟你爸爸說什麽了嗎？”

提到自己爸爸，糖糖眼圈紅了，委屈地說：“我沒說什麽啊，他把我媽媽推倒了，我跟他說，你是壞人，長翅膀飛走吧。”

薄暖滿肚子的疑。

馬東行是自己從醫院天臺上跳下去的，不可能因為糖糖這一句話就產生這麽大的效果。

何況那天有警察在場。

已經確定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並沒有別人。

想到這，薄暖掏出手機，從裏麵調出照片，舉到糖糖麵前：“是這個姐姐嗎？”

糖糖看了會。

似乎是認不出來，盯著看了許久，輕聲說：“有點像，又不太像。”

“......”沉默，薄暖緩了緩，接著問，“跟你爸爸見過嗎？”

糖糖搖頭：“跟我玩了一會就走了，等我跟爸爸說完那些話，爸爸就被帶去醫院了。”

“......”

而去了醫院之後，全程都有易氏的人和警察跟著，別人沒有接近的機會。

這事讓薄暖覺到骨悚然。

怕嚇著孩子，沒再多問，等兩個孩子吃完東西，又把他們帶回了兒室，給老師看管。

易氏是棟三十多層的大樓，薄暖站在電梯邊，停頓幾秒之後，按了頂層的電梯。

每棟高樓上麵都有天臺，薄暖不懼高，但天臺上的風很大，呼呼地吹過的時，整個人有一種站不穩，隨時會被吹到樓下的飄乎。

一步步往天臺邊緣走，邊緣是道大約一米二高的護欄。

一個年人若是想跳下去，直接就能翻過。

薄暖雙手攥著欄桿，護欄上落滿了灰塵，極目遠眺，幾乎能將大半個都城盡收眼底。

低眼往下看，底下的行人車輛如螻蟻。

之前做過的兩次墜樓噩夢，陡然浮現在眼前。

腦海中忽然眩暈，薄暖的輕微晃。

下一瞬，被拽進溫熱的懷裏，男人冷又帶著怒意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幹嘛呢，誰許你一個人跑這裏的？”

薄暖把頭埋進他膛，悶聲道：“大左，我好像也有點怕高。”

“......”左殿角抿直，下顎線條僵，摟著往電梯走，“怕高還過來，再敢爬這麽高的地方試試。”

一直走到電梯間，薄暖稍微緩神，看著男人黑襯衫上被抓出來的髒手印，又手幫他拍了拍。

越拍越髒。

“......”

左殿低眼瞥：“給老子洗。”

“......”

“跟老公說說，”左殿的臉，低聲哄道，“來上邊幹嘛的？”

薄暖實話實說：“最近跳樓的人好多，想來看看是什麽覺。”

“......”左殿被這話噎得難，手指用力，彈到腦門上，“別老子揍人。”

他用力極大，薄暖被彈的很痛：“你這不是揍了！”

“......”

又被氣到不行，左殿努力平複心，見額頭真的紅了，又有點後悔，手幫了：“以後離這種地方遠點，再讓老子發現，直接打斷，鎖房子裏好了。”

薄暖拍開他的手，一字一頓道：“家庭暴力是犯法的。”

“有事沒事去做些危險的事，”左殿沒好氣地回，“把自己可憐的老公扔下也是犯法的。”

“......”

兩人四目對視。

誰也不讓誰。

過了幾秒，薄暖抿，訥訥道：“那，那你低頭。”

左殿：“......”

還是配合地低下腦袋。

薄暖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抬著下在他上親了親：“親一下犯法嗎？”

“......”一肚子的惱怒又瞬間被噎了回去，左殿又氣又好笑，“兩下起步，你說一下犯不犯法。”

“......”

恰好電梯到了，薄暖又把髒兮兮的手往他服上抹了抹，直接進了電梯。

看著上不能見人的襯衫，左殿，吊兒郎當地跟了進去。

電梯裏運行發出輕微的聲響，沉默幾秒，薄暖輕聲問：“大左，你說人靠語言，就能殺了另一個人嗎？”

“......”左殿瞇了下眼，撇過腦袋看，“怎麽了？”

薄暖仰頭看他：“我想回百穀鎮。”

“......”

停頓片刻，心底忽然鑽出縷縷的酸意，都不下去，薄暖眼圈一紅，額頭抵到男人膛上：“我們去百穀鎮好不好，我不想回這邊了，也不想去寧市了。”

“，你哭什麽啊，”左殿心慌地抱住，“回，那老公現在就訂票，咱們晚上就回，行不，再也不回來了，行不？”

心底那無可宣泄的難過遏製不住地鑽進每個孔，薄暖肩膀輕，眼淚也一滴滴落下。

左殿眼尾也跟著紅了：“你哭什麽啊，不哭好不好，想幹嘛我都陪你，行不？”

“......”薄暖從他懷裏抬頭，眼睛紅通通的，說話時還帶著哽咽，“我好害怕，最近出了好多事，我害怕。”

“乖，先不哭了好不好，”左殿嗓音低啞，在臉上親了親，“不會出事的，別想，老公在呢，嗯？”

電梯已經到了所在樓層，門還沒開，就已經聽到外麵員工們的談話聲。

怕被人看見，薄暖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把眼淚掉。

左殿心裏疼的難，把摟在懷裏往外走。

外麵是蘇客山帶著幾個人來找他，正等在那裏。

見他出來，臉上也沒什麽表，懷裏的姑娘也看不見模樣，蘇客山原本想說的話便都咽了下去，他輕咳了下，衝邊的幾個人說：“咱們去旁邊會議室等吧。”

“好的。”

左殿一路未停，直接把薄暖帶進總裁辦公室。

關上門之後，他把人抱進懷裏坐著，低頭哄：“怎麽了，跟老公說說。”

薄暖一張就是哽咽聲，忍都忍不住。

“寶貝兒，”左殿低頭親，急的上火，“是不是被誰欺負了？”

不知是想到什麽，薄暖鼻尖發紅，抬頭，泣著說：“大左，要是我死了......”

“薄暖！”本不了這種話，左殿厲聲嗬止，“要老子提醒你多次，這種話不能說不能說，任何事老子都能慣著你，這事不行！”

“......”

一句話沒說完，又被他打斷。

薄暖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下尖抵在他肩上，不再說什麽，隻是安靜地落淚。

半晌，左殿嗓音嘶啞：“你乖點，行不？”

薄暖帶著鼻音，答非所問，又像是繼續自己之前未說完的話：“你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薄暖！”

隨著他尾音的落下，偌大的辦公室變得寂寥。

兩人都沒再說話。

隻有被抑住的泣聲。

和男人極力按捺怒氣的急促呼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靜到能聽見空氣在耳邊流的聲音。

左殿輕微的抖，他下抵在腦袋上，閉著眼睛，廓清晰的結不停。

“薄暖，”許久，他冷開口，嗓音不帶溫度，“你走，我就走，你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