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懷孕八個月的時候,終于舉行了婚宴,但并不對外公開。
小道消息漸漸在南省傳開了,都說葉靖軒對太太簡直保護得滴水不,一點風聲也沒出去,葉太太究竟什麼樣子,誰也不給看。
葉家終于迎來了大喜事,只是阮薇臉皮薄,覺得自己肚子大了太難看,怎麼也不肯再穿婚紗了,因此先辦了傳統的中式婚禮,按照南省的舊俗,就在老宅里,請了合家上下而已。
婚宴熱熱鬧鬧辦了三天,到了夜里,阮薇按照禮數跟著葉靖軒去祭祖堂里拜他的父母。
葉靖軒沒大沒小慣了,對著他父親的像說話也還是過去的口氣:“爸,我知道你不喜歡阿阮,可為了我死都不怕,辛辛苦苦懷著孩子等我……算下來,做葉家的媳婦,咱們一點都不虧,你就認了吧。”
說完他上了香,老爺子生前喝酒,他陪著又喝了兩杯,然后拉著阮薇去見母親。他拿著他媽媽的,那把珍貴的烏木梳子,親手在阮薇的發髻上。
萬世永昌,白首齊眉。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從年輕狂到如今生死相依,兩個人繞了這麼多彎路,最終還是拿回了這把梳子。
福嬸跟在他們后流眼淚,好半天過去陪著阮薇慢慢走,和說了一句:“這才像個家。”
有苦有甜,才是福。
隨后的安排是要去方家里,他們一起回到趙思明留下的那棟房子里,這一次他跟著上樓。
隔壁的婆婆還記得葉靖軒,眼看阮薇懷孕了,離預產期還有不到兩個月,老人家也高興,說起過去住在這里的舊事。
阮薇陪聊了一會兒才回去,找了一圈,發現葉靖軒坐在過去的房間里,盯著窗外那些香樟樹一直看。
推開窗往樓下院子里掃了一眼,有點得意,指著它和他說:“我過去一個人種的,好幾年了。”
他沒說什麼,起挽住的手,看著這些樹才真切地意識到,阮薇在這里住過十年。
他曾經把扔下整整十年。
葉靖軒周都和這種老式居民樓格格不,偏偏他竟然有點張,握著不放手。
阮薇逗他:“我知道你想看我過去的房間,早都收拾過了,沒有把柄。”
他被氣得笑也笑不出來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沒有,就是有點后怕。”
阮薇躲起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過了這麼久,如果他沒把找回來,如今會是什麼樣子?如果彼此陌路,幾十年后再相見,是不是連對方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這覺太讓人害怕,葉靖軒忽然有點不安。
漸漸明白了他在想什麼,帶他去拜兩位父親的像。
阮薇知道,其實父輩的意思都希能離開葉家。可是做不到。
一時千頭萬緒,不知道如何開口。葉靖軒站在邊,忽然給兩位長輩跪下了。驚訝地看著他,就算過去在葉家,以他三哥的輩分也不用跪。
但葉靖軒今天不但跪了,還給阮叔磕了頭,阮叔為救他父親而死,是他的恩人,是葉家的恩人,何況現在也是他的岳父。
阮薇讓他先起來,他不,讓阮薇什麼都別解釋了,由他來說。
葉靖軒向著像開口:“阿阮心里覺得對不起兩位長輩,但如今懷著我的孩子,不能跪下認錯,我替跪了。做的一切我來負責,犯的錯也是我的錯。”
阮薇捂住轉,分明又想哭,可為了孩子著想,不能總是難過。
葉靖軒還在說:“我也將為人父,我相信做父母的只求兒幸福,其余的都能放下。我激兩位過去照顧阿阮長大,今天我來把帶走,往后這一生……一切有我。”
阮薇再也忍不住,哭著去拉葉靖軒起來,一把抱住他,淚流滿面。
葉靖軒忽然之間想通了,人生這條路,那麼多方向,那麼多種選擇,他們每天都在做決定,稍有不慎,晚的就是一輩子。
人與人之間確實有太多偶然,但定數只有一個。
他們丟失的那十年,只為了眼下相擁這一秒。
隆冬時節的南省,植萎靡不振,留下一地冷的落葉。
葉靖軒和阮薇準備回老宅,忽然提議不坐車了,一起散步走一走。最近突然降溫了,家里人不許出去,快把悶壞了。
葉靖軒答應了,給系好大扣子,拉著一路往前走。他們漸漸能看清遠,街道兩側都是民地時期留下的各式建筑,泛出一片悠遠的灰。
他捂著的手說:“按家譜,孩子該是‘念’字輩了,我們回去好好給他想個名字。”
阮薇答應,想起什麼抬頭看他說:“你別學過去那套,要真是個男孩就不許慣著養了。”
葉靖軒側過來皺眉看:“抱怨我呢?”
“你就是老人慣出來的,這麼大脾氣。”一點不收斂,又說,“我們不能讓孩子從小就覺得自己有特權,什麼也不求……讓他平平安安長大就好了。”
他看著不說話,阮薇仗著孕婦最大,如今說什麼他都要聽,越發理直氣壯地看著他。
葉靖軒笑了,攬住一邊走一邊說:“也不能像你,有事不說,藏著躲著,怎麼有那麼大的主意啊……”
咬住不高興了,抬手去打他,他按下的手笑,和商量:“好了,不提這些了,不管男孩孩,都念唯吧。”
天氣冷,風一吹過來阮薇不由自主地肩膀,葉靖軒抱,兩人相依相偎地向前走,慢慢拖出一條影子。
因為阮薇,他這一生不容半點退讓。
幸好是,幸好他們還有幾十年風雨,同舟而渡。
阮薇不知道葉靖軒在想什麼,還在念那個名字,有點怕冷,把臉躲在他懷里。最后笑出聲,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輕聲答應他:“好,念唯。”
這是他們的,此生不渝,此念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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