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是他的阿阮,他的牽掛。不,不好,也不聽話,可他試過假裝自己忘了,最終還是在別人上找的影子,徒勞無功。就是這樣,你一個人就好像突然有了肋,也突然有了鎧甲。
凌晨四點,窗外灰蒙蒙一片,沒有。
阮薇去浴室換了件利落的長,出門的時候,葉靖軒還睡得很沉。
知道,他過去睡覺沒有這麼踏實,畢竟是這條道上的人,夢里都戒備,尤其在葉靖軒腦部傷之后,他經常半夜驚醒,睡眠質量很差,因此才有了煙的病,睡不著就依賴煙草給人帶來的麻痹。
但阮薇回來之后,葉靖軒似乎一直都睡得很安心,直到輕輕走出去,他毫無知覺。
順著樓梯繞到樓下廚房后的小門,那本來是老宅里下人往外清理垃圾的地方,時間太早,連福嬸都還沒起,刻意避開打瞌睡的下人,黑到了后院。
非常時期,葉靖軒被掛“蘭”字,明里暗里要他命的人太多,老宅所有的出口都被守死,連這條小路也不例外,但今天這麼早,是阿立帶人守夜。
一切早有準備。
阿立看了一眼阮薇,清晨天涼,他記得帶了件棉麻的薄外,氣又舒服,遞給阮薇示意披上,隨后不出一聲,避開人,引著往外走。
阮薇上車的時候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樓上主臥的窗戶大半被樹擋住了,但所站的角度還能看見一條隙。
昨天擺的薔薇還在,影影綽綽,只剩一團暗影。看不真切,突然有點可惜,應該帶束花離開,不然放它們在那里,兩天就枯了。
“薇姐……”
“走吧。”
阮薇低頭上車,今天況特殊,但從頭到尾都比他們想象中要平靜。
其實阮薇一直不好看,普普通通一張臉,可是今天……半山上的路燈還沒關,阿立借著最后一縷線看向,突然覺得眼前的比任何時候都漂亮,他在這一刻有點理解了,為什麼三哥能對執念二十年。
都說紅禍水,一個樣樣不出眾的人,最后卻能讓葉靖軒為拋家棄業,能打破敬蘭會苦心維持數十年的平靜。
可并不弱,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薇姐還有什麼話嗎?我可以之后轉達給三哥。”時間太,但阿立實在不忍心催。
搖頭,想想還是笑了,還是喊住阿立說:“和他說,就當那個噩夢是真的。”
阿立不知道說的噩夢是什麼,但他鄭重點頭,關上車門去吩咐司機,一路目送離開。
千里之外,沐城蘭坊。
會長所在的朽院之外安安靜靜,人人自危。非常時期,陳嶼的疑心病越來越重,他按例把守夜的人換過一批又一批,最后也查不出到底有多人是葉靖軒這幾年帶出來的,于是只好盲目篩選。
其實葉靖軒從南省駐蘭坊沒多久,已經形架空會長的趨勢,沐城所有的通路都在他手里握著,陳嶼想要收回他的權限,派人翻查大堂主葉靖軒的住,但一連幾天,對方留下的人死守不放行,從頭到尾沒人聽會長的話。
他這家主當得太窩囊,明里暗里都有人在看笑話。
陳嶼震怒之下讓人闖,當街和留守蘭坊的葉家人起沖突,最后惹得外邊聽見風聲,警方的車遙遙停在兩個街口之外,相互僵持。
剛過午后,陳嶼為保證自己的安全已經閉門不出,外邊有人匆匆往里傳話:“會長,今天南省該來的那批貨……”
陳嶼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這種時候不能再出子,他繃著聲音問下人:“出問題了?”
葉靖軒幾乎切斷了南省和沐城的往來,但敬蘭會暗地里做的生意涉及太廣,有的線路上的東西涉及全島以及海外多方的利益,一時半會兒斷不了,按規矩,日日還要送到沐城。
“東西沒問題,關鍵是多了個人,會長……那人自己送死來了。”
陳嶼慢慢笑了,他這院子近日越來越安靜,所有人都虛假意,但所有人也都在表忠心,是真是假,只靠他自己的眼睛。
這還是陳嶼上位以來第一次放“蘭”字封殺令,他下決心要清理門戶,讓大家看看新會長的手段,可他背地里也張。走到他們這個地步,能守住這條街靠的不是本事,更多的是直覺,一念之間定生死。
只不過今天這消息,真讓人驚喜。
陳嶼慢慢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推開面前的電腦說:“葉三還真舍得。”
“會長,阮薇不敢走正路,是跟著運貨的人過來的,這肯定是自己的主意。”
陳嶼心大好,吩咐人去蘭坊外等著:“好好迎接一下客人。”
“是,會長。”
他說完又點開墻上的屏幕看預報,南省還是有雷陣雨。
手下會意,低頭說:“我們查過了,今天南省的飛機沒法起飛,葉靖軒趕不過來。”
陳嶼起走到窗邊,往遠看,下人出去安排完了回來,看他還站在那里不,于是又低聲請示:“會長,我們要不要留個活口?只要阮薇在我們手里,葉靖軒一定乖乖聽話。”
陳嶼搖頭,今天沐城天晴,從他這里能一直看到遠海棠閣的房檐。他忽然想起過去那些年,他哥哥陳峰還活著,跟在華先生邊,而他只有在海棠閣之外守夜的資格。
他忽然又笑了,敲著玻璃搖頭吩咐:“帶回來,按規矩決,那人沒有親人了,干凈一點,留條左給葉靖軒看,其余的……灰都別留。”陳嶼耳邊響起過去那人毫不帶悲憫的聲音,明明宿疾纏,連說話都輕飄飄的,但他每個字都讓人骨頭發冷。
陳嶼咬牙,一拳砸在玻璃上,學著華先生的口氣說:“用不著拿人和他談條件,我就要讓葉靖軒看一看,敢反我的人……是什麼下場。”
下午的時候,南省果然再次預報有雨,雨還沒下,雷聲滾滾,所有航班全部延誤。
老宅外一片死寂,書房里站滿了人,阿立跪在正中。
冷不丁一道閃電劈下來,墻壁上撕開一道冷白的疤,迎著葉靖軒的臉,森森著冷。
方晟這幾天疲于應付外邊的人,留下阿立守在家里。葉靖軒起來沒看見阮薇,但阿立和他說薇姐去花園里散步了,他們過去養著爾,都有晨起遛狗的習慣,阮薇醒得早也不奇怪。葉靖軒一時沒顧上多想,外所有事全都在他肩上,人人等著他做決定,他一忙起來就到了中午。
直到福嬸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追上來說阮丫頭起來就沒吃飯,他才意識到不對。
老宅是唯一安全的地方,阮薇出去就是送死,可葉靖軒怎麼都沒想到,沒和嚴瑞離開,卻自己選擇回去送死。
葉靖軒審問無果,阿立敢做出來這種事,就不可能開口。他是方晟的人,但方晟顧不上請罪,第一時間已經去查航班。阿立他們當時為了不驚葉靖軒,沒去葉家的私人飛機,這種天氣民航更不可能飛,所以阮薇想要回沐城,只有水路或是跟著貨車走。
可是島上通過葉家來往沐城的渠道太多了,幾十條線,阿立只字未提,他們一時半會兒本查不到。
葉靖軒手里轉著槍等了又等,還不見任何消息。他已經讓方晟去安排飛機,但雷電天氣,一直無法獲得準飛許可。
不管哪條路,這麼久過去,阮薇一定已經回到沐城。
葉靖軒終于忍不住,甩手把槍扔出去,順著地板出很遠。阿立一直很沉默,突然把槍拿起來,直直抵在自己太上,周圍立刻有人撲過來拉下他的手:“阿立!別!”
阿立抬眼看向葉靖軒,上首的人臉冷淡,一不。
他眼看他要自盡,仍舊只問一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阿阮走了哪條線?”
“既然送走了,我就沒想還能活。”
阿立就是不肯說,眼看就要扣下扳機,葉靖軒厲聲呵斥:“放下!”
這句話伴著雷聲一起轟然炸開,阿立渾抖,臉上全是冷汗,他咬著牙,整個人像被干所有力氣,一把被人按在地上。
葉靖軒還是這個家的主人,他不許他死,他就必須茍延殘。
書桌之后的人徹底怒了,盯著他說:“葉家從沒出過
自殺的廢!你想死?好……我全你!”
葉靖軒說著讓人把他架起來,他仍舊坐在原位,一句話卻仿佛能燒穿所有人的堅持,他已經不是憤怒,他只是很失。
他剛才就想要阿立的命,可是手下那麼多人進來求,人人都在提醒他,阿立也對葉家忠心耿耿,所有人都在他耳邊說,他們全是為了三哥。
小恩死了,許長柯自我放逐,方晟等一切平息之后就帶夏瀟走,也要姓埋名,還不知未來的路在哪里。當年一起長大的這些男孩各得其所,卻都不是什麼好結果。
如今到阿立,大家再也看不下去,幾個人豁出去擋在阿立前,求三哥原諒他,阿立做得再過分,也是為了保護這些過去的兄弟。
葉靖軒握了手,他終究沒開槍,環視周圍的每個人,告訴他們:“你們要真拿我當兄弟,就不會總想讓死!”
葉靖軒最后半句近乎低吼,口一陣翻涌,急火攻心,半天竟然再說不出半句話。他不知道自己腦子里的子彈還能拖多久,他也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再把阮薇找回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現在要怎麼站起來。
他害怕,他怕陳嶼一個電話打過來,他就再也見不到。
葉靖軒一直沒,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人人不知如何開口。他們知道,葉家重要,兄弟也重要,但讓阮薇犧牲去換葉家的平安,葉靖軒生不如死。
阿立聲音哽咽,放棄掙扎,告訴葉靖軒:“薇姐留了一句話,說……讓三哥就當那個噩夢是真的。”
就當十歲那年真的燒死在那場火里,因為那時候一切都沒開始,葉靖軒還能狠下心而退。
葉靖軒聽了這句話突然轉過椅子,背對他們坐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表,只能聽見他似乎在強忍什麼,彎下,一口一口氣。
旁邊的人怕他頭疼發作,輕聲問:“三哥……”
葉靖軒靠在椅子上閉上眼,搖頭示意他們什麼都不用再說。
大家全都安靜下來,有人看不下去,側過臉仰頭看天,竟然紅了眼睛。
方晟匆匆忙忙回來了,沖進來還是為難:“現在起飛太危險,調度塔不肯下指令。”
外邊已經刮起大風,但雨還是沒有下。葉靖軒回看時間,突然想起就是昨晚,阮薇坐在床邊一直在看臥室里的座鐘,不是看時間,是在倒數。
從和嚴瑞告別那一刻開始,就做好了決定,整件事都是因而起,不能再拖累葉靖軒。
他在這一刻真切地覺得恨,阮薇永遠都固執,看起來比那些薔薇還脆弱,可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哪怕那些花都還有依附,可事到如今,還是不肯依靠任何人。
方晟眼看房間里氣氛抑,站在門口也不能擅自做決定,看向葉靖軒,用目詢問接下來怎麼辦。
阿立已經不了這樣的氣氛,掙扎起來甩開兩側的人說:“三哥,我安排薇姐上了東岸運橡膠的船,他們往北邊走,再繼續轉車,如果一切順利,薇姐肯定已經到市區了……”
他一腦什麼都說了,接應的人,的路線,可是葉靖軒似乎本沒在聽。
他看也不看阿立,突然起往外走,方晟尾隨,只聽見他吩咐了一句:“不管有沒有準飛許可,馬上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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