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婕眼眶淺,眼睛已經紅了,強裝鎮定的說:“都是阿佔一手安排的,你爸媽的心愿都了了。”
閔姜西聞言,腦海中剎那間的念頭,想要暴打秦佔一頓,有時候他還真是心到讓人扎心,照片一人一張都不行,非得是合照。
視線落在照片上,里面的閔儀和姜遠都穿著那個年代最時髦的服,臉上帶笑。
自從確定姜遠不會回來之后,閔姜西再也沒有翻過小時候的相冊,也不許閔儀翻,等閔儀去世之后,那些老相冊更是被梁晚珍藏起來,閔姜西無意間發現,往后的很多年里,想極了就會跑去外婆的房間里|看,難過到撕心裂肺,氣到一年半載不,然后再想,再|看,仿佛墜了一個無限循環的噩夢。
墓碑上的照片,閔姜西有印象,應該是五六歲的時候拍的,那時候家里剛有第一臺照相機,閔儀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到拍照,那時候的閔儀和姜遠,是真的開心,也是。
幾人站在墓碑前,除了閔婕說過一句話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聲音,秦嘉定放下一束花后,默默地站在一旁。
秦佔抬手握了下閔姜西肩頭,“我們先去燒紙,你陪下爸媽。”
秦佔帶著閔婕和秦嘉定離開,墓碑前很快就剩下閔姜西一人,以為已經過了最難過的那刻,所以平靜的掏出巾,拭并沒有太多灰塵的墓碑,可當巾落在照片上時,閔姜西手停住,排山倒海的緒洶涌而來,只覺得嚨一熱,眼前還沒等模糊,眼淚直接啪嗒一下掉出來。
一聲不敢吭,閔姜西咬著牙,怕驚擾到旁邊墓碑里的人……半晌,待緒緩緩褪去,閔姜西手中的巾重新過照片上的臉,低聲問:“你們開心嗎?”
沒有聲音回應,閔姜西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兩張悉又陌生的臉,看到他們在笑,閔姜西也勾起角,“對不起,遲了這麼多年,才讓你們在一起……”
照片中的人越是鮮活,閔姜西就越是肝腸寸斷,原來古人造詞非常寫實,眼下這種疼痛,就是能清楚覺的每部分腎臟,都在一節一節的作痛,閔姜西卻執拗的出微笑,像是不想讓閔儀和姜遠看見的疼。
周圍沒有人,閔姜西做了年后幾乎沒做過的傻事,單膝跪在墓碑旁,緩緩地,將臉靠在照片上,閉上眼睛,輕輕吐氣:“爸,媽,我好想你們啊。”
眼淚掉在黑灰的封蓋上,一家三口的臉,明明的那樣近,可閔姜西卻覺不到人類該有的溫度,知道什麼失去,明明二十年前就知道,甚至以為自己早就適應了痛徹心扉,也接了不再擁有,可眼下……卻不甘只是抱著墓碑,想鉆進去,瘋了才會以為,鉆進去就能看見閔儀和姜遠。
秦佔跟閔婕到了燒紙的位置,本是讓秦嘉定帶著乖乖先去車里等,秦嘉定不干,把乖乖給阿姨之后,也一起跟來了。
閔婕擔心他,“定定,站遠點,別燙著。”
秦嘉定道:“沒事,我燒過紙。”
秦佔知道他給誰燒過紙,秦仹回深城時,帶秦嘉定一起去了歸宿陵園,秦嘉定給兩個人燒過紙,一個是他親媽,一個是被他親媽到跳樓的人。
抬手了下秦嘉定的頭,秦佔只囑咐了一句:“小心點。”
秦嘉定道:“你跟姨姥姥先出去一下。”
閔婕擔心的看了眼秦佔,秦佔什麼都沒說,率先邁步往外走,到了外面,閔婕低聲問:“定定要干什麼?”
秦佔道:“要跟長輩叨叨幾句,要面子,不能讓人聽。”
閔婕突然笑了一下,可笑過之后,眼眶驟然一紅,趕別開視線。
秦佔派人帶了一車的金銀元寶和冥幣來,此時秦嘉定正捆的往里扔錢,邊扔邊說:“姥姥,姥爺,我是替二嬸過來的,剛生完孩子,還沒恢復好,而且不讓我二叔買這些東西,說你們也收不到,浪費還污染環境,反正說的那些話,你們未必聽。”
“我跟姥姥不是第一次見了,這次過來,主要想跟姥爺說幾句,您別生我二嬸的氣,是您親生的,您應該知道就是這樣的人,自己脾氣不好,氣大,又記仇,所以一不小心就氣了很多年,我不替多說好話,我知道您也不會跟一般計較,因為您什麼都不說,心里已經快難死。”
“剛跟認識的時候,其實我心里很不爽,我就想看看特別自信的那套理論,什麼時候能被人打破,我想看吃癟,本以為我二叔能做到,結果他把人都搭進去,也沒敢把我二嬸怎麼樣。”
“一直很自信,相信自己想的就是真的,直到您的事被捅出來,雖然表面裝沒事,說天道好回,秉公理就行,但所有人里,沒有人比更難過了,我是從小不在爸媽邊長大,想也就想一下,畢竟沒會過曾經擁有的滋味,但不一樣,本來什麼都有,后來什麼都沒有,您跟姥姥有多憾,就有十倍百倍,一千倍的憾,這些年,從來都沒放下過,現在想找個人道歉,連機會都沒有,如果真有在天有靈的話,您可不可以告訴,您不怪,讓從今往后都可以不帶任何愧疚的生活。”
“我先在這謝謝您了。”秦嘉定像個虔誠的傻子一樣,對著前面正燃燒的火坑鞠了三個躬。
外面閔婕擔心,秦佔走進來看,正看到秦嘉定往里面扔紙扎的麻將桌。
立在一旁,秦佔道:“我要不提醒你,你就只買個麻將桌,兩個人怎麼玩,牌搭子都沒有。”
秦嘉定往里面扔了一個紙人,道:“這東西設計的一點都不合理。”
秦佔道:“按你的邏輯,人和桌子就該一套,他們四個坐滿了,燒過去讓別人看著他們玩?”
秦嘉定又往火力扔了兩個紙人,“所以說,索多燒一些,二嬸不是說了嘛,姥姥以前想開個麻將館。”
秦佔道:“算好了,別人多沒位置,到了那邊還要替他們心善后。”
秦嘉定面無表:“早算好了,五桌十八個人,額外加了一個照顧場子的,多一個人玩不上,永遠有個人要干活,累不著姥姥姥爺。”
秦佔說:“有這個頭腦,年后去讀管理吧。”
秦嘉定說:“看安排,我跟一起去報道。”
秦佔想起閔姜西也要出門工作,頓時心里沒那麼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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