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悠悠, 窗邊拂過一抹隨風而起的柳。
因蠟燭滅了火,周遭只余下圓月相映,晚風掠過之際,攜來一道悉的男音。
“總算完事了!接下來只要等瑯琊境就好了吧——欸, 謝小姐和裴渡的房間都熄燈了。”
莫霄從客棧外進來, 說到一半, 猛地低聲音:“他們這麼早就睡了?”
“現在哪有很早。”
雖然看不見屋外的景象,但孟小汀出聲開口時, 定是習慣覷了他一眼, 同樣小聲道:“已經大半夜了,而且他們倆今日苦勞最大, 沒有消停的時候。噓, 別吵到人家。”
其實裴渡房間里的燈, 自始至終就沒亮過。
謝鏡辭悄悄想,從回到客棧直至此刻, 他們一直待在的客房。
靜室幽謐,多虧門外這兩道猝不及防的談聲響, 撐在上的年人似是終于回了神,長睫一, 做出要退離的作,卻又遲疑著停住。
裴渡周本就很熱, 這會兒心下一急, 氣息更是紊不堪地灑在肩頭。謝鏡辭被撓得發,輕輕一, 甫一抬眼,便看見他烏黑漂亮的眼瞳。
他竟未如往常一般匆匆撤離,而是保持著伏于床前的作, 脊背微弓,用鼻尖小心翼翼蹭了蹭謝鏡辭側頸,聲音小得快要聽不清:“謝小姐……”
低弱溫馴,裹挾著若有似無的吐息,尾音化作一片輕飄飄的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人的心臟隨之。
尤其是在這種曖昧至極的環境里。
僅僅因為這道聲音,謝鏡辭耳又是一熱。
方才的攻勢溫又集,沒緩過神來,怯的緒仍未散去,即便努力試圖讓呼吸平穩,開口應聲時,還是顯得有幾分:“嗯。”
“我不會……像這樣對你。”
裴渡還是像在講悄悄話,熱氣縷縷纏在肩頭。他不善言辭,斟酌好一會兒語句,末了才悶悶道:“這樣不好。”
他不喜歡這個人設定。
無論如何,裴渡都無法接利用權勢地位的強迫之舉,像這樣對待謝小姐,更是對的一種辱。
至于那些蒙住眼睛、用繩索將綁住,關在囚籠里的做法——
年長睫輕合。
他當了一輩子的正經人,莫說那些花樣,哪怕接近謝小姐、同說上一句話都小心翼翼,這是他放在心口上的姑娘,裴渡不愿讓難,也不想看委屈。
至于……若是不高興,怎樣對他都是好的。
“我知道啊。”
謝鏡辭聽他語氣一本正經,說話時卻還在輕輕,吐出的字句幾乎全了氣音。這種覺又正又蒙了點意,心覺可,也模仿著裴渡的語氣,把音量低:“可是,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小聲地講話?”
說著頓住,方才的張漸漸消退,抬手了裴渡臉頰:“你害怕被他們聽見……誤以為我們同床共枕呀?”
不出意料,他果然形一僵。
“裴渡。”謝鏡辭笑意沒停,“你肩上的傷,好像裂開了。”
裴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帶了一的傷。
那些傷痕由邪氣所生,都不算太重,然而疊在一起麻麻,同一時間發作,便引來火辣辣的撕裂劇痛。
這不是最為關鍵的。
一道涼風自窗臺的隙悄然潛,拂過年人流暢有致的線條,他下意識覺得有些冷,旋即而來的,是腦袋里轟的一聲巨響。
裴渡下意識抓了抓被褥。
當系統聲音響起之前,他和謝小姐正在為彼此藥,后來為他褪去外衫,又把里向下拉了些許。
所以方才的他——
年劍修兀地起,如同一只驚的獵豹。然而他形迅捷,面卻是倉惶窘迫,目向下,一眼就瞥見自己半的手臂,以及脖頸下的大片雪白。
他連脖子都紅了。
所以方才的他,就是以這樣一副浪不堪的模樣……欺負了謝小姐。
裴渡不敢想象眼中目睹的景象。單單是一想到這個事實,就能讓他大腦發懵,連合攏前襟的作都為之停住。
他想拿腦袋撞墻。
“沒關系,都是系統的任務嘛。”
謝小姐真是好心,即便見他如此狼狽,還是會溫安,讓他不至于太過難堪。
裴渡心間騰起一暖意,還沒開口,便又聽若有所思地輕輕一笑:“而且就算以后沒了系統……也還是要習慣這種事,對吧?”
不愧是謝小姐。
多虧一番話,裴渡更加手足無措。
所幸這份無措里夾了濃郁的糖,他怔忪一瞬,被喜悅沖昏頭腦,半晌才側頭勾起角:“……嗯。”
他居然說了嗯。
連裴渡自己都到吃驚,識海里的元嬰小人捂著臉滾來滾去,扭不停,倏而又聽謝鏡辭道:“像方才那樣,其實我并不討厭。”
裴渡微愣,自上而下地垂眼,與謝小姐四目相對。
他之前力道不算小,被在床頭,如今仍未起。
挽起的長發已有些散了,如云如霧,縷縷地散在被褥之中,其中一些拂過側臉,襯出凝脂般的玉白。勾著輕輕笑,一雙柳葉眼徐徐勾起,眸底盡是淌著的月,像是要溢出來似的,溫又勾人。
至于脖頸間衫凌,約可見皮上淺淺的、因親吻而生的紅——
他只覺心口被用力一燙。
“因為是裴渡啊。”
謝鏡辭從被褥中起,迎著月,攏了攏散的鬢發,不是蠱毒,卻比蠱更加灼人心魄,帶了意味曖昧的笑:“人設定只是一個外殼,只要是你的話,無論怎樣做,我都能接——所以不用太拘束哦。”
什麼“不用太拘束”。
年人薄抿,竭力放緩呼吸。
……他只怕忍不住。
*
謝鏡辭前一天四奔波,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終于從睡夢里緩緩睜開雙眼。
村民們為慶祝蠱毒事畢,特意在凌水村前設了宴席,用以謝謝鏡辭等人的相助。
莫霄和孟小汀昨晚在醫館忙到三更半夜,又將修真界里價值不菲的傷藥分給了村民,不人識得二人面孔,爭相上前敬酒。
“凌水村地偏僻,又恰好在凡人界與修真界的間隙,兩邊不討好,兩邊也都不想管。”
一個漢子豪飲一杯,拍拍莫霄肩頭:“若不是有諸位道長相助,我們村子恐怕就完了。”
他側的怯怯道:“昨夜我娘險些撐不過住,多謝道長們送來的靈藥。”
話音方落,就有人隨口接話:“我看莫道長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心上人?”
莫霄從小到大在混的鬼域長大,沒做過什麼見義勇為的事兒,后來進修真界,又往往因為魔修的份遭到詬病,如今頭一回被這麼多人團團圍住,竟有地紅了耳朵:“心、心上人?”
他說著撓頭,左思右想想不出個名堂,只得聲答:“那個……細細長長,服上有像蛇一樣復雜的紋路,能引雷掛冰,渡靈力,同我斬妖除邪。”
引雷掛冰。
謝鏡辭眉心一跳,看向他腰間別著的長劍。
不愧是腦子一筋的劍修,還真按著本命劍的模子找對象啊。
“怎麼樣,”孟小汀看得樂呵,喝了口茶,傳音,“行俠仗義的覺還不錯吧。”
莫霄點頭,悄悄應:“只可惜沒能趕上最后與溫知瀾的那一戰。只希到時候了瑯琊,能有機會活活筋骨。”
“幾位打算去瑯琊境,對吧?”
顧明昭懶懶坐在木椅上,恢復了一貫的懶散悠閑,哪里還有昨夜殊死一搏的半點氣概:“我對那地方得很,若是不嫌棄,可以讓我為各位引路——瑯琊現世多年,其中有不稀奇古怪的陣法和迷宮。”
對于進瑯琊境、奪回村民的記憶,他本來并沒有多大的奢求。
凌水村即便沒有他,仍然能一不變地生活;而作為顧明昭的他哪怕沒了神力,日子過得也不算太差。
但神像里寄放的言語一遍遍環繞在耳邊,原以為被拋棄的神明,忽然發現了某些的、堅定的羈絆。
哪怕沒有了記憶,他與村子里許許多多的人,依然存在著無法磨滅的羈絆——如果連那樣的回憶都要被剝奪,未免太過殘酷。
他要把它們奪回來。
“這是我昨夜大致繪出來的地圖。”
顧明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白紙:“和絕大多數境一樣,進瑯琊的時候,會把所有人進行隨機傳送。不過不必擔心,那里面沒什麼兇殘的邪祟妖,頂多機關陣法有點難破。”
莫霄出苦惱的神:“啊?那還不如邪祟妖,我要是遇到機關,能直接把它砸爛嗎?”
顧明昭:“……”
顧明昭:“暴力解法,也算一種饒有效的手段。但莫公子務必小心,如果你沒功將它破壞,下一瞬被砸爛的,很可能變你。”
“我去過瑯琊一次,雖然記憶被吃掉,但也存了點零星的印象。”
謝鏡辭道:“那里面幾乎被前人踩了個遍,各大陣法機關都已被破解,只要小心行事,隨時邊的靈力波,就不會有太大麻煩。”
說罷目一旋,落在顧明昭旁的白寒臉上。
他們之所以能那麼快打敗溫知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白二小姐用全修為,在謝鏡辭趕到之前與他一戰。
雖然最終沒能置溫知瀾于死地,但也讓其重傷,損耗了大部分靈力。
溫知瀾死,的蠱蟲卻仍在活躍。
以飼蠱,堪稱蠱中最為殘忍狠毒的手段,無異于獻祭自己的與生命,只求獲得短暫的力量。一旦被蠱蟲蠶食殆盡,蠱師便會力竭而亡。
自從做出這個決定開始,就已經放棄了生的希。
謝鏡辭瞥見毫無的臉,只覺心口發悶。
白家算是蠱世家,白寒在兒時,定然是個同一樣到萬千寵的小姐,只可惜遇上溫知瀾那人渣,不但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還要為了復仇,生生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連與別人說話都不敢。
“白姑娘,關于你的蠱毒,這世上靈藥萬千,說不定還能有扭轉乾坤的辦法。”
謝鏡辭道:“家父與藥王谷的藺缺前輩識,昨夜我寄信家中,已經得了回復。聽說藺缺前輩對蠱一直很興趣,得知白姑娘的況,打算在明日趕來凌水村。”
為藥王谷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藺缺雖然看上去不怎麼靠譜,但醫絕對遠超常人。
出神化的醫與必死的蠱毒,如同最鋒利的矛和最堅固的盾,兩相撞之前,沒人能說出誰勝誰負,但無論如何,總要試上一試。
說不定什麼時候,奇跡就出現了。
“多謝。”
白寒習慣攏外袍:“關于二位所中的蝶雙飛,的確是我白家的。我對解蠱之法略懂一二,三天之后,應該能制出解藥。”
這是謝鏡辭近日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藏不住心下喜悅,揚眉笑笑:“多謝白姑娘!”
話音方落,又想起那團原本藏在裴渡識海里的黑氣,不由心煩。
自從經過溫知瀾一戰,確定它很可能誕生于混雜了某個人記憶的魔氣,在腦海里,便兀地跳出一個念頭。
然而那個想法太過天馬行空、毫無依據,更何況無論怎樣弄識海,黑氣都沒對做過毫回應,謝鏡辭無從問起,只得不了了之。
“等韓——白姑娘治好了病,一定要來我院子里看看那些花。”
顧明昭撓撓頭,輕聲道:“有些太貴了,老是生病,不知道你有沒有法子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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