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覺得很慌。
如果打從一開始, 裴渡就是個純粹暴君形象,那定會好好做人,不去招惹。
可他當了這麼多年兔子, 向來溫溫和和、一派正經, 連擁抱都覺得逾越規矩,稍微被上一, 都會瞬間滿臉通紅。
像這樣人驟然反撲, 褪去層層溫良, 變得吃人不吐骨頭——真真很人心慌。
更可怕是,當一切塵埃落定, 一邊面緋紅猛地吸氣,一邊看著裴渡直起子, 居然發現他臉同樣滾燙, 等眼中濃郁愫漸漸褪去,又恢復了如往日一般純良模樣。
他甚至手了,黑眸深深,極認真地問:“疼不疼?”
謝鏡辭腦子里一團漿糊, 又急又, 沒做多想咬上他指尖, 引得裴渡形陡然停住。
如今魔氣盡退, 歸元仙府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澄澈靈力, 因為云水散仙參悟得道、修為大增,濃郁程度更甚以往。
謝鏡辭所剩無幾氣力得以補充,沒過太久便恢復了平日里狀態, 稍作歇息后, 與裴渡一并前往正殿。
因著暴增靈氣, 境之中萬復蘇。
如蓋參天古木郁郁蔥蔥, 每片葉子都像被水洗刷過,綠意盈盈。正殿之外藤蔓瘋長,以眼可見速度爬滿整面墻壁,帶著幾朵點綴其中小白花。
謝鏡辭一路走一路驚嘆,瞥見正殿模樣,忍不住惋惜出聲。
和其它地方生機相比,正殿建筑被損毀大半,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只需上一眼,就能想象出當時九死一生驚險景象。
最右邊高閣轟然塌陷,化作堆積山齏;房檐與屋頂皆被掀飛,琉璃瓦摔落在地,一片片地碎開;地上則散落著道道跡,鮮紅、青黑、深綠,種種截然不同澤逐漸干涸,凝固在價值不菲地磚。
“辭辭!”
孟小汀一眼便見到謝鏡辭影,小跑著迅速趕來,一把摟過脖子:“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能打敗心魔!”
“大都是裴渡功勞。”
謝鏡辭腦袋:“他了傷,正殿里還有多出醫修嗎?”
迎戰那團心魔時候,全靠裴渡拔劍上去扛,了他識海,又有云水散仙散落神識在一旁保護,沒多麼嚴重傷。
謝鏡辭一段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只顧提及裴渡,全然沒去關心其它,于是后知后覺補上一句:“你們這邊如何了?”
“不用掩飾!你就是張口閉口都是他!”
孟小汀哼笑一聲,杏眼不由發亮:“我們這邊超超超刺激!當時邪魔即將沖破劍陣,馬上就要把我們全都干掉,千鈞一發之際,魔氣突然消失了——幸虧你們能把云水散仙喚醒,否則正殿里所有人都沒命了。”
“對啊!那時候我嚇壞了,魔氣瞬間不見時候,差點以為是在做夢。”
聞訊而來醫修年長長舒了口氣,眉目之間仍然殘留著劫后余生張。他說著看向裴渡,溫聲道:“裴公子,你傷不輕,還請隨我來。”
裴渡滿帶著傷,謝鏡辭雖然在意,為子,卻不便站在一旁觀,只得先與他短暫道別。
之前在后山時候,四面八方盡是茫茫樹海,見不到天空模樣,如今來到正殿前,抬頭一,不由怔住。
天邊一碧如洗,穹頂澄澈得好似鏡面,一團團祥云徜徉其間,暈開令人心曠神怡淺和淡藍,百鳥匯聚,仙鶴繞頂,乍一看去蔚為壯觀,恍若夢境。
修真者突破下一大階時候,天邊往往會涌現諸多祥瑞,其中以祥云最為常見,但歸元仙府頂上這一團又一團……
謝鏡辭呆呆一指天邊:“這得有幾十上百了吧?”
“因為經過方才一番死戰,不人心境都得以突破了嘛!再加上境靈氣大增,所有人修為蹭蹭蹭往上漲,進階突破是遲早事。”
孟小汀快活地揚揚下:“比如我,連升三個小階,已經是金丹中期水平了。”
謝鏡辭這才反應過來,凝神查探自己識海。
原本是金丹高階,此時修為同樣大漲,已然到了金丹期大圓滿,只需要一個機緣,就能步元嬰。
想到這里,謝鏡辭有些頭疼。
也許是因為缺失那縷神識,靈力充盈,幾乎要從識海里滿滿當當溢出來,奈何就是無法突破進階。至于那所謂“機緣”,說得好聽,也不知何時才會來。
思緒未停,忽然聽見不遠傳來轟隆隆雷聲。
“不人雷劫將至,全聚在那邊。”
孟小汀饒有興致地笑笑:“咱們去看看吧?”
眾所周知,修士進階之際,除了會出現滿天祥瑞,隨其后,還有讓無數人又又恨雷劫。
倘若能過這一關,就能迎來一帆風順康莊大道,但要是撐不過去,那天邊飄浮云,就是為他祭奠白花。
進歸元仙府,絕大多數是金丹期修士,因為難以尋得進階之法,便前來仙人府,試著求一求機緣。
此番魔氣大盛、妖魔肆,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變故。好在最終化險為夷,危機了轉機,差錯之下,讓為數眾多修士得以突破元嬰。
謝鏡辭跟著孟小汀來到后花園時,園子里已經聚集了十多個人,瞥見影,紛紛點頭致意。
“謝小姐。”
距離最近年輕修朗聲笑笑:“此次多虧有二位以涉險,才助我們活了下來——多謝。”
“沒什麼好謝。”
禮貌回以一笑:“之所以能擊潰死局,諸位亦是功不可沒。是我要謝道友,竭力拖住魔,為我和裴渡爭取了時間。”
謝鏡辭說著抬眸,視線掃過后花園,瞥見一束刺目疾。
這道劫雷,即將落在一個面目清秀年上。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聽見耳邊傳來叮咚一響。
系統被關了閉,許久沒有出現,乍一聽見它聲音,謝鏡辭竟到了些許懷念。
然后在下一瞬,就意識到大事不妙。
在閉之前,它帶來人設,好像,似乎,也許,是海王。
那現在——
神識緩緩上移,來到系統給出面板上,謝鏡辭一眼就看清了白紙黑字,腦袋像被重重一敲。
[不遠年神張,顯然是個還沒到金丹菜鳥,不懂得應該如何面對雷劫。為海王,看著慌他,你心中怎能不生出憐惜之意。]
[遵循人設,上前幫他一把,努力變得更親近吧!]
這是什麼魔鬼任務。
要是在以前,謝鏡辭必然能毫不猶豫地上前搭話,但如今境況截然不同。
——可是有未婚夫人了!要是有了裴渡還去招惹別人,這不是海王,分明是妥妥渣,才不要拿追夫火葬場劇本!
[拜托,我給任務已經很溫和了。]
系統錘腦袋:[只需要告訴他渡劫辦法就行,你就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做一做好事嘛。]
它說罷輕咳一聲,音量逐漸降低:[而且吧,你懂,裴渡方才又不在。]
——這句話果然顯得更加做賊心虛!
不過有一點,系統沒有說錯。
比起眉來眼去、拈花惹草,這個任務其實算得上正常,僅僅指點一兩句渡劫心得,完全能解釋為來自陌生人善意。
沒有細想,輕聲開口:“雷劫到來之際,記得丹田下沉、把靈力集中在每條經脈。一旦到雷,便調氣息,用靈力將它包裹。”
年人抱著一把刀,面嚴肅,點了點頭:“多謝。”
他之前是筑基大圓滿,來此突破金丹期,雷劫并不算太難。
疾如水從天際垂落,照亮年慘白面頰,他深深吸了口氣,顯然在按照謝鏡辭所講方式,用靈力逐漸消磨雷。
這段時間并未持續太久,當白芒散盡、年輕刀修重新睜開雙眼,瞳孔顯而易見多了幾分亮,周氣息亦是更為澄澈。
“恭喜。”
之前與謝鏡辭談修笑道:“你金丹了。”
“多謝謝小姐!”
年咧一笑,兩眼放:“我是個散修,稀里糊涂到了如今修為,不懂應當如何渡過雷劫。倘若沒有謝小姐相助,不知道會吃多苦頭。”
謝鏡辭搖頭:“不用。”
“我早就聽說過謝小姐名姓,聽聞用刀一絕。”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在學刀。雖然現在修為還不高,但我會努力修煉,希能在某天,和小姐好好切磋一下。”
這是赤誠年心,把當作了想要戰勝目標。
謝鏡辭把裴渡當了這麼多年競爭對手,很是能會這種心態,揚笑了笑:“好,加油,我等著切磋那天。”
“真?”
修真界里天才們大多恃才放曠、眼高于頂,年沒想到會答應,雙眼一彎:“謝小姐,我聽聞你修煉是逆水訣,三年前我在滄州探險,正巧撿到過一冊與之相關元嬰心法,只可惜沒帶在上。不知你可否將傳訊符地址給我,等離開歸元仙府——”
他說到這里,忽然目一轉,像是見到什麼人,笑意更深。
謝鏡辭聽見他道:“裴公子,你也來了!”
謝鏡辭后背倏地一僵。
自認沒做虧心事,但回頭轉剎那,還是莫名到了一做賊心虛,等對上裴渡漆黑30340雙眼,更是心口發,下意識指尖蜷。
糟糕了。
裴渡他他他是不是有點不大高興?他們方才進行到了哪一步……換通訊地址?
沒答應啊!
“我替宋師兄送藥,正巧路過此地。”
裴渡面上溫和,看不出緒起伏,與四目相對,甚至揚了揚:“謝小姐、孟小姐。我還要回房喝藥,先行告退。”
尋常得看不出任何貓膩。
謝鏡辭更心虛了。
一個聲音在耳邊囂:“沒事啦沒事啦,你只跟人家說了幾句話,都沒一下,他怎麼可能想多。”
另一道聲音義正辭嚴:“怎麼就不可能想多!格再好人都會吃醋!如果裴渡他就吃醋了呢!”
吃醋。
這兩個字,似乎很難與裴渡聯系在一起。他向來都是溫和、不爭不鬧,安安靜靜待在角落,沒有太多緒。
會撒小孩有糖吃,所以他從小到大,除了滿傷口,什麼也沒得到。
管他有沒有不高興。
謝鏡辭猛地一拍孟小汀肩頭:“我先去找他,等會兒傳訊符聯系。”
謝鏡辭不知道裴渡所在房間,憑著直覺去找,頭一個來到他們之前待過小室。
也是向裴渡告白那個小室。
如今回想起來,連謝鏡辭本人也忍不住詫異,當時腦子一,怎麼會有那麼大勇氣。
不確定小室里有沒有人,沒抱太大信心,輕輕敲了敲房門。
房里傳來聲線再悉不過,溫溫和和,清澈得像風:“進來。”
謝鏡辭沒想到他當真在這里,裴渡也顯然沒料到,進來人會是。
他上傷痕被盡數包扎,鮮淋漓換下,穿了件繡有月槿云紋白,正乖乖坐在角落,見進來,出一瞬怔忪:“謝小姐。”
魔退去,正殿荒蕪不堪,很多人都去別尋了歇息地方,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
只有裴渡還留在這種狹小冰冷房間。
“這里不會很冷嗎?”
謝鏡辭鼻尖:“連床都沒有。”
“……無礙。”
他斂去茫然神,仍是溫聲:“謝小姐恢復得如何了?”
“好,我本來就沒什麼傷。”
——不對!為什麼和裴渡開始了尬聊!
謝鏡辭只想猛敲自己腦袋。
連安人都很有過,更不用說置于這樣境況之下,在路上想了一句又一句臺詞,到頭來還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我不是給你支過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