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聞聲低頭,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
之前那件服被弄臟,孟小汀為上藥后,謝鏡辭換了另一件。
這條長款式簡單,沒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裝飾,最是適合探險打斗,本應是淺綠的布料,在肩頭的位置,卻泛開了刺目紅。
謝鏡辭對此并不意外,在裴渡進來之前,的疼痛無法舒解,會將傷口掙破,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去找孟小姐——”
裴渡下意識起,懷里的人卻并未松手,仰著頭,帶了笑地看著他。
之前的注意力都被的疼痛占據,直到此刻,裴渡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作曖昧至極。
謝小姐的雙手按在他脊骨,拇指微微一,勾勒出骨骼的廓,燎得他心慌,而的……亦是在他口上。
沒有松開。
“傷口裂開,會很疼。”
謝鏡辭角一勾:“歸元仙府兇險至此,如今的我手無縛之力,你要去找孟小汀,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嗎?”
這句話里雖然帶了笑,尾音卻下,如同撒。裴渡被直白的視線看得心尖,下意識應答:“不是。”
謝鏡辭的聲音很輕:“所以呢?”
他像被一塊巨石在識海上,被撥得暈頭轉向,只能順著的意思:“我——”
裴渡一頓:“我來幫謝小姐藥……可以嗎?”
謝鏡辭笑得像只腥功的貓,慢悠悠往角落的墻上一靠。
于是他順勢向前。
“本來不想麻煩你,但我沒剩下太多力氣。”
低音量,意有所指:“好像連抬手都做不到。”
那道開裂的傷口位于肩頭,沒辦法抬手,自然也就無法自己把褪下。
裴渡半跪在冰涼地面,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生有薄繭的右手緩緩向前,落在謝小姐薄如蟬翼的前襟。
“……冒犯了。”
所幸這件衫樣式簡單,不至于令他解得手忙腳,指尖稍稍一,便引得襟微敞,往肩頭的位置落。
他逐漸看見謝小姐白皙的脖頸、鎖骨與肩部線條,心如鼓擂,視線不敢往下,手指也不敢。
傷口是被魔氣劃開的長痕,繃帶落,正往外滲著。
裴渡拿出備好的藥膏,先替拭跡,再出食指,點在長痕所在的位置。
謝鏡辭之前哪怕被萬火焚心也沒發出一點聲音,這會兒卻輕輕一,倒吸一口冷氣:“好疼哦。”
一出聲,能他的心口化開大半。
“我聽說,要是疼得不了,有人吹上一吹,或許能好一些。”
像是喃喃自語,末了又抬眼看他:“裴渡,這是不是真的?”
近在咫尺的年長睫低垂,聞言作一頓,如同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心理斗爭,湊近些許,微微鼓起腮幫子,往傷口上吹了口冷氣。
像迷路的倉鼠,鼓鼓的,還傻乎乎。
謝鏡辭輕笑出聲,他臉上更紅,為包好繃帶攏上前襟,迅速退開:“好了。”
“多謝啦。”
的仍是綿綿的,連帶著嗓音也慵懶輕,自帶勾人的意:“你替我上藥,又為我渡了靈力,我是不是應該做些什麼當作回報?”
今日的謝小姐,似乎與以往不大一樣。
哪怕只是輕輕笑一笑,就能他頭暈目眩,心口涌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甜。
裴渡強下胡思想,正應:“謝小姐對我有大恩,此等小事不足掛齒。今日在正殿之,也要多謝小姐說出那段話。”
他略作停頓,眸微沉:“彼時旁人眾多,其實謝小姐不必為了我——”
謝鏡辭卻仍是笑,徑直將他打斷:“你說出一個心愿來,沒關系——裴公子總不會想讓我過意不去吧?”
從謝小姐讓他上藥時起,就有什麼東西在逐漸向他靠近。
如同潛伏在叢林里的蛇,看不見行蹤,如影隨形,卻不像蛇那般毒狠辣,而是裹挾著種種思,一點點將他纏繞,就像——
裴渡說不清那是種怎樣的。
那是被心編織的陷阱,他逃不開。
“待我們回到云京,謝小姐……能否帶我去吃一次甜食?”
他小心翼翼:“只有我們兩個人。”
謝小姐沒有說話。
他捉不的想法,疑心著自己是否得寸進尺,正打算含糊略過這個話題,忽然聽道:“就只是這樣?”
裴渡一怔。
謝小姐的嗓音清凌凌響在耳邊:“你若是得寸進尺一些,那也無妨。”
那莫名的覺又來了。
就像細的繩索,沾著甜糖,將他綁縛得無法彈。
“裴公子一生正直,是不是沒有過得寸進尺的時候?”
驟然靠近,雙手撐在他前:“不如讓我來教教你。”
心跳如疾風驟雨。
裴渡呼吸不穩,音低且干:“謝小姐……”
“比如擁抱,牽手,我都不會介意。”
抿一頓:“或是——”
按在口的雙手無聲向上,宛如的藤蔓,捧住他臉頰,倏地往下帶。
他瞬間屏住呼吸。
謝小姐仰頭向上,呼吸引出一團綿延的熱氣。
因落淚而暈開的淺未退,而的瓣極盡輕,悄然吻在通紅的眼尾。
四周流的時間恍如靜止。
裴渡忽然想,哪怕他在這一刻死去,那也心甘愿。
當的終于從眼尾移開,在距離他毫厘的地方停下。
謝鏡辭的角微揚,如同紅潤的、泛著水的小鉤:“或是像這樣……你喜歡嗎?”
可他不能死去。
一旦閉上眼睛,就再也見不到謝小姐。
他想為了活。
為了,好好地活。
“裴渡。”
謝鏡辭捧著他的臉,聲線輕如,直勾勾沁在他心里:“倘若我說,今日在正殿里……”
太近了。
他們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謝小姐的雙眼澄澈如鏡,悠悠一晃,便映出他怔然的倒影。
此時此刻,在的瞳孔里,只剩下裴渡的影子。
在寒風凜冽的隆冬,空氣里卻悄然滋生出若有若無的熱,纏綿,甜膩,無法捕捉,肆無忌憚燎在他心口。
曾經一劍誅百邪、以冷靜自持聞名的年劍修此時倉皇無措,被溫熱的吐息渾然包裹,后退不得。
裴渡猜出即將說出的話,下意識嘲笑自己不知好歹,天馬行空。
可心底還是存了一份卑微的希冀,帶領著心臟撲通撲通瘋狂跳。
謝小姐眉眼彎彎,雖然在笑,目里卻是不容置喙的決意:“包括‘心甘愿跟在你邊’……那些言語,句句出自真心呢?”
在學宮終試的時候,裴渡曾費盡心思制造偶遇,只為能告訴那他仰許久的太,讓我留在你邊。
那不過是個遙不可及的心愿,帶著無比卑怯的愫,以玩笑話的方式被帶往邊。
在那之后,裴渡繼續咬著牙一次次拔劍,試圖離更近一點。
像在做夢。
當他竭盡全力追尋著的背影,謝小姐卻倏然轉,徑直撲向他懷中。
那是屬于裴渡的太。
輕輕吻上他眼角,噙了笑地告訴他:“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