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做的是噩夢。
從他眉頭擰、面慘敗的模樣就能看出來,這場夢應該的確慘烈。
謝鏡辭幾乎瞬間接話:“我去。”
裴渡畢竟是因為,才平白無故挨了那麼一擊。
吊兒郎當的醫圣似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聞言瞇了雙眼,輕聲笑道:“謝小姐,夢里存有諸多變數,無論發生何事,還請莫要慌張。”
*
裴渡渾都在疼。
撕裂般的劇痛啃咬著五臟六腑,當他竭力呼吸,能聽見自腔里傳來的、類似于碎紙片彼此相撞的悶然聲響。
此地乃地鬼冢,萬魔匯聚之。
自他被裴風南擊落山崖,已過了不知多時日。
有人結伴來獵殺或辱他,亦有魔將他視為還算可口的食,無一例外,都被他反殺于深淵之下。
沒有人愿意幫他。
甚至于……連看他一眼,都嫌浪費時間,污了眼睛。
滿是的年抹去邊跡,垂眸打量自己一眼。
他已經持續了不知多時日的廝殺,了便吞下魔的尸充,一白被染暗紅,下的更是千瘡百孔、丑陋至極。
耳邊充斥著夢魘般的幻聽,在無盡殺戮里,那些死去的人神輕蔑,他廢或殺人魔,嘲諷他可悲得近乎于可笑的境遇,哈哈大笑。
四周盡是一無際的黑暗。
他的心被孤獨與自厭填滿,只剩下狂殺伐,沒有人……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意跌泥濘的怪。
可不知為何,在他心底深,總有道聲音在一遍遍告訴他,不是這樣。
又是一只邪魔被利刃撕裂,裴渡雙目空茫,在黃昏的中握手中長刀。
長刀。
不對……他向來慣用劍。
用刀的不是他,那個人另有份與名姓——可他怎麼會全然記不起來。
耳邊又傳來裴風南的怒喝:“廢!這招劍法都學不會,我養你有什麼用!”
他為何會沒日沒夜地練劍。
他揮長劍時,心心念念的……是屬于誰的遙不可及的影子。
“冒牌貨。”
白婉的冷笑聲聲叩擊耳:“只不過是個替,沒了那張臉,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不是的。
那個人只認得他,總是懶洋洋地一抬眼:“喂,裴渡。”
“沒人會來幫你。”
被他殺掉的匪賊啞聲大笑:“還記得你最初的份嗎?微不足道的螞蟻,就該一輩子被踩在別人的腳底下!”
不對。
從最初見面的那一刻起……那個人就朝卑微如螞蟻的他出了手。
為到那只手,他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一切都不應當是眼前這樣。
沒有存在過的世界宛如噩夢……他怎能忘記。
夢境搖搖墜,裴渡心臟狂跳。
那個人的名字是——
“喂,裴渡。”
如同長河驟斷,巍巍雪峰轟然消融,當這道聲音響起,翻天覆地,一切渺茫的追尋都有了歸宿。
年形陡然怔住。
站在他后的謝鏡辭同樣有些出神。
雖然大概能猜到,裴渡的夢里應該不會太過平靜,但乍一見到這番鮮淋漓的景象,還是讓有些驚訝。
見他沒應聲,謝鏡辭又試探了句:“裴渡?”
語畢微頓,安似的緩聲補充:“你在做夢,這些都是假象……所以沒事的。”
站在尸山海中的年這才恍然回頭。
也許是錯覺,裴渡在見到的瞬間,眼眶似乎突然變得有點紅。
他靜了好一會兒,深深凝視許久,才小心翼翼地輕聲開口:“謝小姐。”
謝鏡辭從沒聽過,有誰用這樣的語氣稱呼。
仿佛這三個再普通不過的漢字了某種易碎的珍寶,連淺嘗輒止的都不被允許,只能極盡所能地悄然近,不敢驚擾分毫。
“還記得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你昏睡不醒,我——”
話語未盡,忽地察覺到不對勁。
放眼去,全是被裴渡一擊斃命的妖邪魔,被風一吹,空氣里理應盈滿難聞的腥氣。
可毫無緣由地,除了的腥,一并充斥在鼻尖的……還有一道雨后樹木的香。
那是裴渡上常有的味道。
他上的香氣……之前有這麼濃郁嗎?
而且除了這道木香,四周還彌漫著一更為強烈的桃花香氣,若論源頭——
謝鏡辭腦袋一炸。
是從自己上溢出來的。
等等。
不會吧。
已知神識出,本人也就了眠,理所當然會做夢。
已知目前的人設是個霸總alpha,倘若做了夢,夢里的場景……恐怕離不開那個小世界里的本土設定。
也就是說——
的夢和裴渡的融合了,而且還還還、還被憑空添上了某種不可描述的設定……仙俠abo?!
糟。糕。
到腦袋里有什麼東西的蠢蠢,謝鏡辭瞬間察覺出不妙。
而正如所想,不過俄頃,系統悠揚響亮的提示音便響徹耳邊:[全新場景激活,臺詞已發放,請注意查收喲。]
那個“喲”字可謂點睛之筆。
真傻,真的。
原本還心存幾僥幸,思忖著或許系統能網開一面,讓逃過此劫,然而縱觀眼下,重傷的病弱年、黃昏之際的兩人獨、甚至連信息素這種破次元的玩意兒都準備就緒,它不出來作妖,那才真做夢。
謝鏡辭覺得自己要完。
午夜的鬼冢寂靜無聲,偶爾自遠傳來一道凄厲鳴,隨風盤旋于嶙峋怪石之上,更襯出幾分蕭瑟寂寥。
殘映照著,仿佛潑開層層緋紅料,將整個夢境映得有些失真。在漫無邊際的死寂里,渾是的年垂了眼眸,極盡溫馴地凝視。
忽然裴渡不聲蹙了眉。
……不知出于何種緣由,自從見到謝小姐起,他莫名其妙地,覺自己的不太對勁。
像是發燒,又像在被火燒,洶涌的、止不住的熱氣一腦蔓延全,如同尖利細的牙齒,毫不留啃咬在五臟六腑,乃至每一條哪怕最微小的管上。
他聞到一濃郁的桃花香。
花香最是人,偏生那香氣里仿佛帶了侵略十足的熾熱,悄無聲息彌散在他周上下,比火焰的灼燒更人難以自持。
不適越來越濃,由單純的熱變為從未會過的痛與,頃刻之間席卷全,裴渡雙目茫然,竭力咬下,才不至于突兀地出聲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也許是中了毒,又或是睡夢中古怪的副作用,裴渡唯一知曉的是,自己如今這副模樣,定然不能被謝小姐看到。
他下意識想要轉避開。
然而還沒來得及有所作,便被一雙手錮住雙肩。
謝鏡辭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微微仰起頭,與裴渡四目相對。
系統給出的劇本,是他到了發熱期。
據約定俗的設定,omega在每個月的特定時間都會進發熱期,要想緩解這一階段的不適,最好的方法,就是被alpha進行標記。
以目前的況來解釋……謝鏡辭得再啃一次裴渡的脖子。
在他或許當真生出了腺的況下。
裴渡的呼吸聲逐漸沉重。
哪怕知道是夢境里虛構出的假象,他還是心存拘束,不愿讓見到如此狼狽的模樣,因而結微,低低喚了聲:“謝小姐,我……”
隨即便是瞳孔驟然,從嚨里發出一道猝然的氣音。
謝鏡辭的雙手順著肩頭徐徐向后,劃過年人線條優的脖頸,當終于來到后頸的位置,指尖用力,稍稍一按。
四飛竄的電流剎那間遍布全。
裴渡會過這般,本就所剩無幾的氣力陡然散盡,只能勉強靠在后的巨石上,讓自己不至于跌倒在地。
他真是……太糟糕了。
想要迅速逃離這種無法忍的燥熱,卻又不愿掙謝小姐的,甚至想讓更用力一些。
裴渡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急促又沉重,正在微微抖。
饒是自詡老油條的謝鏡辭,也聽得耳發燙。
雖然在abo世界待過,但由于拿著干啥啥不行的惡毒反派劇本,整天忙于埋頭干壞事,從沒有過類似于臨時標記的經驗。
誰能告訴,在那個世界里算不上多麼稀奇的臨時標記……怎麼會曖昧這個樣子啊。
下皆是匯集如溪流的殷紅鮮,鐵銹般郁沉的氣息彌散在荒蕪地。
當仰面凝神,滿戾氣的魔頭收斂了所有氣息,茫然無措地低頭看著。
沒了發帶捆綁,墨一般的黑發凌垂于雙頰兩邊,襯得年雙眸烏黑、薄殷紅如。
面上的淺逐漸加深,被染似的緋,連眼尾都沁了紅,一直蔓延到眼眶之中。
“乖。”
謝鏡辭的聲調很穩,帶著不容反駁的篤定,卻也夾雜了幾分若有似無的、近乎于撥的笑意:“低頭。”
裴渡來不及細想其它,如同了線牽引,順著的意愿低下腦袋。
那浸著雨水氣息的木香更濃了。
耳邊就是他被極力抑的呼吸,謝鏡辭把腦袋靠近他頸窩,心臟狂跳。
只是個異接經驗基本為零的白癡,奈何系統不做人,給出的臺詞在腦子里嗡嗡作響,來回晃。
謝鏡辭咬牙,故作鎮定:“難嗎?”
迷蒙的熱氣在皮上散開。
與的肢接似乎讓不適得到了稍許緩解,但這種覺無異于飲鴆止,渾然無法填滿囂著的巇隙。
裴渡心下迷茫,幾乎被那撓心撓肺的燥熱占據所有思緒與,聞言長睫輕,掙扎著應:“嗯。”
嗓音有點啞,尾音未盡,十足勾人。
謝鏡辭在心里罵罵咧咧,試圖下臉上翻涌的熱氣,繼續生無可地念出臺詞:“想要嗎?”
魚哭了水知道,謝鏡辭哭了誰知道。
——救命啊!這段臺詞也太太太恥了吧!簡直就是讓人沒耳聽的程度啊!
裴渡顯然沒能明白的意思。
他難得厲害,眼里如同蒙了層模糊的水霧,聞言輕輕吸了口氣,不明所以地問:“想……要?”
四舍五,就是想了。
就算他不愿,霸道總裁也不會遷就一只金雀。
裴渡。
——真的真的對不起!!!也只是個害者!!!錯的是這個世界!!!
謝鏡辭兩眼一閉,視死如歸地傾向前。
尖利的齒,終于到最為敏.、亦是最為的腺。
與那夜酒后純粹的啃咬截然不同。
當腺被咬破的剎那,濃郁桃花香的氣息瞬間達到頂峰。
的信息素強勢卻溫,好似烈日炎炎下的一道清潤溪流,緩緩淌干涸許久的皸裂土地,將每一粒躁不堪的土壤渾然包裹。
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在前所未有的強烈沖擊下,裴渡脊背一僵,發出小嗚咽般的低喃:“謝……”
單薄零散的字句很快被悶哼取代。
年輕的劍修姿頎長,薄衫下的起伏,如今卻喪失了所有氣力,雙目茫然地倚靠在懷里。
那些從他口中發出的聲音,讓裴渡不自心如鼓擂、面頰滾燙。
他在與謝小姐做奇怪的事。
他真的好過分,仗著做夢胡作非為,擺明了是在占便宜——
更為可恥的是,他在這種見不得人的愫里越陷越深,如同跌深不見底的泥濘沼澤,心底卻奢求著更多。
恍惚之間,耳邊傳來謝小姐的聲音:“喜歡嗎?”
一片空白的大腦容不得他細想,所有反應皆來自本能,裴渡沉聲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