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爹爹爺爺分不清的烏龍事件, 最終以一陣哄笑宣告終結。
裴渡左思右想,最后放棄抵抗,認命般喚了二人一聲“謝劍尊”“云夫人”, 得來謝疏的了然微笑:“不用這般拘謹, 你我謝叔便是。”
這樣聽起來, 倒像是在直呼他的名諱。
裴渡又莫名有了種和謝小姐爹變同輩的錯覺。
鬼門開啟的時間并不長, 等一切塵埃落定, 也就到了與蕪城說再見的時候。
溫妙打扮得漂漂亮亮,那樣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卻在打從見到付生的第一眼起, 就呆呆站在門邊不知所措。
直到屋子里的男人起走到邊,咧像往日那般笑起來,著腦袋說“丫頭都長這麼大啦”, 止不住的眼淚才終于打破沉默。
付南星劫富濟貧的事兒被他爹知道, 得了付生的一記錘,只能癟著委屈地發誓,以后不會再干狗的勾當。
“可是霸占民財、強搶民的惡很多啊!”
他著發疼的腦袋:“不能小小地報復他們一下嗎?”
“行俠仗義是好事,不應當。”
付生豪氣萬丈:“你跟著我們好好修煉, 今后再遇上惡人,無須去,直接把他們打得頭破流便是。”
江屠在位期間,殘害無數忠良百姓;金武真仗勢作惡, 亦在蕪城犯下不罪過。
此二人被當眾剔除仙骨, 永生無法再踏修煉之道,并將于第二日斬首示眾,給無辜枉死的人們一個代。
至于莫霄,想去鬼域之外的修真界看一看。
他生好, 在同一個地方閑不下來。現今好不容易從江屠手中得來魔氣解藥,加之修為小有所,就算去了人生地不的外界,理應也不會多麼吃虧。
“臭小子長大了,翅膀啰。”
周慎故作傷心地嘖嘖嘆氣:“只可惜我如今負重傷,你付前輩又才復生沒多久,我同他商量過了,恐怕得五十年之后鬼門再開,才能去修真界里逛一逛——到那時候,就靠你帶著我們了,一定要闖出名堂啊臭小子!”
“當然好啊!”
他興應下,說罷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聽說外邊的鬼冢很大,我向來不識路,希不要一輩子在那里打轉轉。”
“哪兒能讓你打轉轉啊。”
謝鏡辭沒忍住笑聲,抬手指指自己:“這兒不是有個**地圖嗎?反正你也沒地方去,不如先去我家住住?如果客房再不住人,那地方恐怕都得變鬼屋了。”
莫霄激到荷包蛋淚眼:“謝小姐,你真是人心善、奐、如夢如幻、富麗堂皇……”
——雖然能看出來你的確在很努力地搜刮褒義詞,但求求了還是快停下吧!
*
總而言之,謝鏡辭在臨近夜半的時候,被爹娘劍帶離了鬼冢。
為謝迎戰江屠的功績,鬼域百姓們紛紛獻上在埋骨地找到的寶貝與魔核——
魔核由濃郁魔氣凝結而生,對于制作法、增進修為大有裨益,卻在修真界中難得一遇。修真界的修士們之所以大張旗鼓進鬼域,這是想要搜尋這些件。
也不曉得裴家人知道自己千方百計去尋的東西,竟被如此輕而易舉得到,心里會是個什麼滋味。
畢竟就謝鏡辭所知,經過那一夜的對峙,裴家陷害裴渡并將其重傷的消息不脛而走,全城的人看他們,都戴著副有眼鏡。
自鬼域回到云京,已是夜深沉。
謝鏡辭剛從眾多怪陸離的小世界回來,對整個修真界都沒什麼太大的實。
這幾日在鬼域待得久了,對蕪城中或簡樸或破落的建筑風格習以為常,陡一見到云京,居然生出了幾分不習慣。
作為當之無愧的萬城之都,云京擁有修真界中無可匹敵的財富與力量。富商豪俠、世家豪門多聚居于此,其中以劍尊謝疏掌權的謝家,更是首屈一指的大族。
夜的都城燈火如晝,千家燈火勾連出璀璨盛景,如同將天幕倒傾,繁星隕落,盡數點綴于亭臺樓閣之間。
即便劍行于天邊,也能一眼見四通八達的幽深巷道與高高佇起的碧瓦飛甍,煙柳畫橋亭亭而立,有如人間仙境。
莫霄從未見過這般景象,從頭到尾都沒閉過,謝疏見他好奇,很是熱地一一介紹地標建筑。
等來到謝家大宅,魔修年更是眼睛瞪得像銅鈴,用他的原話來說,“這宅子看上去,比一整個蕪城都要氣派”。
謝鏡辭:總覺得自己了個罪孽深重的資產階級怎麼辦。
“家中客房還剩下許多,大可隨意挑選,二位請隨我來。”
謝疏與云朝都是隨之人,用不慣丫鬟小廝,因此府中雖然雇了人,被支使到的機會其實并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由男主人親力親為。
宅門到悉的靈力,隨著“咔”輕響應聲而開。
裴渡注意到,謝疏抬手向門邊的石獅子像,從石獅口中拿出了兩冊卷軸。
到他投來的視線,謝疏一晃手里的卷軸,展笑道:“這是《朝聞錄》,小渡可曾看過?”
裴渡回憶須臾,輕輕點頭:“曾看過幾次。”
雖然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朝聞錄》是修真界中最有名氣的快訊集,每日夜半發行,用來總結當日值得一提的大事。
至于它為何會力群雄,一躍為供不應求的流行,除了訊息及時準確,還有另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
在所有正兒八經的刊冊子里,只有它在樂此不疲記錄著讓無數人不釋手的八卦。
例如“修真界第一人的名號再度易主”啦,“仙門大宗里各位長老們塵封多年的恨仇與生死糾葛”啦。只有吃瓜群眾們想不到的,沒有他們掘地三尺挖不出來的,可謂是每天都在頂著被大能們仇殺的風險,把人民群眾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修真界太大,許多事兒都與他完全沾不上邊。裴渡向來只關心劍道,對于這種花邊小料毫無興趣,小時候看過幾次后,就再沒翻閱過任何一冊。
除了他與謝小姐訂婚的那天。
裴渡有些不自在地抿,耳莫名發熱。
那日他特意離開裴家,去了沒人認識他的小地方。《朝聞錄》隨可見,他很快便買下整整十冊,隨后回到房間,逐字逐句地認真看。
那則消息被刊登在最上方,實打實地有排面,標題他記得清清楚楚,用大字明明白白寫著:
震驚修真界!裴謝聯姻,刀劍兩道年天才的結合!
然后就是一大段天花墜的漂亮話,大談特談二人如何相配,郎才貌、旗鼓相當。
裴渡一向厭煩此等浮夸的語句,那日卻將每個字都看得小心翼翼,不愿哪怕一一毫的細節,直到看完第一份,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勾了角。
于是他又拿起第二份,以同樣緩慢的速度,看完同樣容的一篇文章。
角的弧度卻是比之前更加上揚。
在那篇霸居榜首的文章里,有段話被他一直牢牢記到了現在。
[據筆者所知,謝鏡辭向來高傲,對諸多向其表好的世家公子與宗門親傳嗤之以鼻。而裴家不及謝家,謝疏溺又妻,定不會做出婚之事——
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推測,莫非這是一場由謝鏡辭主導、不聲的強取豪奪?
豪門世家恐怖如斯,面對令人震悚的魔頭二代,一心問道的裴小爺,他又該何去何從?]
心的那個人明明是他。
即便知道沒有一個字踩到了正確的點上,但在看到這段話的時候,裴渡還是一邊笑一邊滿臉通紅,將它反復打量一遍又一遍。
它說得對,謝小姐并未當眾拒絕這樁婚約。
或許……并沒有他想象中那樣討厭他。
裴渡想,謝小姐若是能對他來一場所謂的“強取豪奪”,他一定會高興到變一只田螺,一邊控制不住地滾來滾去,一邊老老實實主去到邊。
“這是前天和昨天的兩份。我夫人——我每天都會看這玩意兒——啊不是,這份文采斐然、廉價的訊刊。”
察覺到旁一道慢悠悠的目,謝疏立馬換口:“很有意思,真的,你們想來一起看看嗎?”
莫霄拼命點頭,走到謝前輩旁,看他打開第一份卷軸。
謝鏡辭話:“如果是前天那份,登在榜首的消息,應該是鬼門將開吧?”
“當然啰,畢竟是五十年一遇的大事,每天都在倒數。”
謝疏生了滿臉的兇相,手握《朝聞錄》站在形小的云朝旁,像極正在擬訂刑名單的暴君與妖妃。
尤其他還嘿嘿低笑幾聲,把視線順勢往下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讓我來看看,第二條是——”
謝疏的笑容僵在角。
謝鏡辭心下好奇,和莫霄一起探頭一,見到大大咧咧的白紙黑字。
[震驚!堂堂劍尊,竟被妻子做了這種事!]
僅僅看到這個標題,謝鏡辭就在心里直呼一聲好家伙,等看清接下來的容,更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謝疏與云朝現極北之地,相傳是為尋求靈藥,讓臥床已久的謝家小姐得以蘇醒。
然而謝疏好端端了客棧,等第二日出現,已是滿面淤青。這讓我們不由得深思:謝劍尊究竟經歷了何種慘絕人寰的對待?
據悉……]
后面的容謝鏡辭沒有看完。
因為有能殺人的寒氣直勾勾躥進脖子里,旋即耳邊傳來爹拼死掙扎的聲音:“夫人,這不關我的事!我是清白的!這是誰寫出來的東西?掌,打手!”
謝鏡辭若有所思地下:“娘,你真把爹打到滿面淤青啦?”
“胡說八道!”
云朝氣不打一出來:“明明是你爹非要嘗試新姿勢,還一個不穩摔下去,我不嫌棄他就已經——”
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什麼,耳尖倏地浮起一抹淺淺,很快掩輕咳兩聲:“我早就跟他說過,高階刀法急不得,還是要慢慢來。”
謝鏡辭:“娘,但我爹不是個用劍的嗎?你們怎麼練刀法練到一塊兒去了?”
云朝笑得溫和:“因為明天早上,我們家要吃掉話最多的那個人,菜名已經定了,碳烤鏡辭。”
謝鏡辭乖乖閉。
“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從客棧出來,打算進極北之地的時候,的確有人一直盯著我臉上的淤青瞧。”
謝疏看出夫人不高興,趕忙斬釘截鐵道:“夫人莫要擔心,為夫我智高一籌,猜出他定是《朝聞錄》的人,因此從極北地出來后,特意給他們老巢寫了封信作為解釋——你再看昨日的那一份,一定會有轉機。”
謝鏡辭眼睜睜看著娘親瞬間消氣,倚在爹高高壯壯的子上,眼底浮起再明顯不過的崇拜:“阿疏真聰明,果然你對我最好!”
在外面懟天懟地的魔頭,其實常會對謝疏撒。
即便對這兩人的相模式見怪不怪,但還是打從心底里覺得,這簡直是史詩級別讓人不忍直視的場面。
謝鏡辭默默移開視線。
“我給了他們一筆錢,告訴那幫人,若想彌補過失,必須說些能我夫人開心的話,并發售較往日雙倍多的量。”
謝疏撓頭笑笑,打開手中卷軸:“來,讓我們看看,《朝聞錄》是如何夸我夫人的!”
紙張被打開的聲音,在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如同窸窸窣窣的小顆粒滾落在耳上,攜來的。
饒是裴渡也有些好奇,站在謝鏡辭旁垂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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