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丟下的陛下腦袋磕在鏡臺上,咚一聲響,正是悶悶作痛之際,怒意凜凜地打眼一瞅,居然見到母后丟下他,兩臂抱住了那個“蘇探微”!
這般親昵,是完全不顧惜他在場,楚翊真的要哭了。
姜月見柳眉攢凝,手臂摟著楚珩后腰,不許他再有作,幸好是趕上了,長長吁出一口氣,便不悅地道:“你干什麼?”
楚珩無奈攤手:“你兒子讓我這麼做的,我這不是奉旨下跪麼?”
姜月見白了他一眼,“胡鬧。”
楚珩幽幽道:“裊裊,我如今是橫豎不對,怎麼著你都生氣了?”
見咬不答,他又可憐見地使起那“撒大法”來,竟晃了晃的雪腕:“裊裊,你也看見了,這就是我們目下的狀態,你真的不肯讓我當一個真正的阿父麼?”
這勢同水火的父子倆,就因為攔著不讓相認,現在關系急轉直下。聽楚珩這口氣,似在埋怨從中作梗了?
可不也是為大局著想麼,等將黨一網打盡之后,便立即告知英兒真相,如今作極快,再有個十來天,差不多便能收網了,他就連這點日子都等不得了?
既是如此,當初又何必假借“蘇探微”之名回來,瞞上瞞下的,他自己做的孽,如今倒好意思來求了。
楚翊聽得一頭霧水:“什麼阿父?母后,你要讓這狗東西當真爹嗎?母后,你是認真的嗎?”
楚珩打蛇隨上,適時告一狀:“裊裊,你聽到他怎麼罵我的了。”
姜月見袖下的雙手了拳,抖不穩,試圖平復但徒勞,瞥向楚翊轉厲:“住口!”
被兇了一句的陛下怔住了,眼瞳里霎時就聚了水。
姜月見將瓣咬出了一圈深徹的齒痕,厲仍未化去。
“他是狗東西那你是什麼?”
“?”
楚翊一臉的傷心和震驚。
姜月見深深呼吸,一指頭指向地面,冷靜地道:“過來,給他磕一個頭。這是你生之父。”
“……”
比母后為了“蘇探微”責難自己這個事更霹靂的,就是母后同他說,這個人,是他阿爹。
楚翊的腦袋還疼著,整個人都是木木的,小微微張開,兩只眼珠都似不會轉了。
楚珩突然變得“懂事”了,忙抱回太后娘娘,聲道:“不用了,裊裊消消氣,小孩兒不懂事,接著教就是了,他已是陛下,無需向任何人屈膝下跪,我一點也不介懷了,真的。裊裊也不氣了嗯?”
陛下的黑葡萄眼,兩眼懵懵地看向正在說話的男人,還有在他懷里氣到臉有點兒泛白的母后,木然地站在原地,過了半晌,他才有反應,胖乎乎的小手指抬起來,指向楚珩,問的卻是母后。
“母后,你剛剛說,他是誰?”
姜月見鎖眉,將楚珩的手握住,把臂被他看:“這是你的父皇。”
小皇帝才不會信。
他見過父皇的……
畫像。
跟眼前之人大相徑庭。
他又不是傻子,母后一定是覺得自己好騙,不想讓自己懲罰“蘇探微”,好嘛,母后居然維護他維護到,連讓他下跪都不讓,自己可是天子,讓那個起居郎跪一跪又怎麼了,也不折塊,他還不起了?
滿里的激憤之言,待要噴薄而出,適逢一道電閃灼,映亮了陛下慘淡的小臉,他害怕得揪了五,心懷戚戚焉地把那句話忍了回去。
陛下鮮的小臉蛋上被電閃過,糾結的五清晰得一覽無余。
遲疑些時候,陛下邁著忐忑的步伐,來到了母后的前,小手上母后的手掌,將和楚珩分開,咬牙道:“母后,你用不著騙朕,朕已經不會上你們當了的。”
姜月見于心難忍,“不是的,英兒,這次是真的,他真的是你父皇,你不是一直都——”
“不可能,”楚翊用力地搖頭,猝不及防,把眼眶里沒來得及流下的淚珠兒從中甩落飛出,“朕沒有爹爹,朕的父皇,已經死了。母后,是你告訴朕的。”
他的父母,在聽到兒子這樣一番話后,對視著,彼此的臉都復雜錯。
“朕小時候,特別羨慕人家都有爹爹娘親兩個人的疼,朕也好想,朕喊了好多人‘爹爹’,可他們都說不是的,母后也跟朕說,他們都不是,朕沒有爹爹,爹爹在天上保護朕……”
就連他的記憶里,也沒有父皇的音容笑貌。
他就只有畫像。
他收藏了好多好多爹爹的畫像,在他的燕寢里。
有一個畫技一流的宮廷畫師,孫玉寧,他們都說,他畫的人像栩栩如生,筆下的先皇陛下最得神韻,楚翊就著他,把那幅藏在懸珍閣的丹青像奪了過來,收藏在自己睡覺的地方——
這樣,就不再害怕天上會打雷了。
他知道,母后很不容易,對自己期很高,他不敢對母后說,自己還那麼膽小,連打雷都會害怕,他更怕母后知道以后,震怒之下撕毀了他的珍藏。
楚翊,就是這樣沒出息。
可再沒出息的小孩兒,如今也知道了,爹爹不能認,他只有一個。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他接。
姜月見的心像被黑夜里一只看不見的無形巨大的手攫住,一收攏,痛得模糊,沉甸甸的目,不敢再去看楚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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