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對峙，彼此各懷心思。

楚珩心道不如收了玉墜子，同這不講理的人大抵說不上好話了，長指才剛剛到玉墜的瓔珞穗子，唰地，冼明州那刀，全然是照著將他的指骨齊齊斬斷劈下來的，重重地砸落，幸而楚珩手快捷，否則定被他削掉至一手指。

饒是這幾年已然心忍，修煉得爐火純青，也勢必被激怒了。

“冼明州，你瘋了不！”

冼明州不想聽他說話，嚷嚷就道：“不得染指郡主，將玉墜子還來！”

嚷嚷完了，見對方穩如泰山，毫沒有要還的意思，冼明州剛要發火，拇指才在刀柄上古樸的紋路，換了一種攻擊的姿勢，霍地指骨收蜷曲僵的弧度，冼明州臉上的神，比看見鬼了還要彩。

那發脾氣的聲音，都好像是……

陛下！

冼明州的神就是大白日的見了活鬼。

這個太后娘娘的新寵，真的和先皇陛下，一點干系都沒有嗎？

楚珩再一次命令：“坐。”

冼明州就如提線木偶一樣聽話，坐便坐，一聲不敢吭，想要問一些問題，但言又止，生怕是自己想多了，可他照著對面這張臉，左看右看，始終看不出來有關于昔年毫的影子。

因為太稔，他是把先帝陛下那張和他一武力毫不匹配的傅白臉鐫刻進心底了的，因此此刻，他用極為不信的眼神，等待對方再次張口，發出相似的嗓音。

楚珩將玉墜子收了起來，蓋上錦盒，托冼明州：“這枚玉墜，本是我送予宜笑，墜子是一對，因玩笑與我說，將來要得個一心一意的夫君，生平不二，我贈玉墜時便還以允諾，另一枚，我會贈予夫君。你手中那枚是個仿制的西貝貨，真的那條玉墜還在宜笑手里。”

“……”

冼大將軍的臉一時變幻莫測，不知道是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還是他出現了幻覺，好幾個霹靂般的消息，一下子炸得他天靈蓋上冒火星，短時間反應不過來。

冼明州期期艾艾，最終出來一句：“我絕不二！”

末了，他依然震驚，眸子幽幽哀哀，似忐忑，謹慎，又似歡喜，迷茫，將楚珩這張臉看了許久，甚至有種出指頭去一，看看是真是假的沖。

“陛陛陛陛——”

一個結沒打完，楚珩睨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漫不經心，又派頭十足，冼明州“啪嘰”，心從九層云端落回了實，還不敢相信，但已相信。

他激得臉憋得彤紅，想到方才的大不敬，當即膝蓋一折，地跪在楚珩面前：“臣死罪！”

一個頭磕到了地上，響得樓下也仿佛能聽到“咚”一聲。

楚珩扯了扯角。

行了，若不是他反應快，今晚回去之后，了一指頭，裊裊會殺了冼明州泄憤。

冼明州大喜過，別說是被貶并州了，就算是一死，也無憾了。

楚珩虛空里抬了手掌，示意他起：“非你之過，無妄牽連，我有愧于你，并州團練使一職不過暫代，太后另有安排，自并州以后，姜巖會與你接。”

冼明州深被信任，差點兒熱淚盈眶，口也是氣沸騰，只是，“陛下，這里說話會不會——”

他打了個“隔墻有耳”的手勢。

“此間無妨，是我在歲皇城的駐腳。”

冼明州這才放下心來，心說，太后娘娘無論代何事，他必定盡心竭力完。

陛下尚在人世，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冼明州直到現在耳蝸都在震疼，可沒有比這更教人心懷激的了，陛下的寬仁大量，挽救了他死灰槁木一樣的壯心。

因此，便也敢問一句：“陛下，是宜笑郡主……說要臣做，做……”

口笨舌拙的大將軍不出那兩個字，憋得紅了黝黑的臉，手指頭都不知道怎麼擺，撞到劍柄上沉悶地一響。

楚珩嘆了口氣。

“沒直說。”

冼明州直了眼睛。

沒說？

那陛下是……直接賜婚？

這萬萬不可，當初郡主就是被賜婚給了那個房是安，被辜負了兩年韶華，如今，若不是郡主真的看上了他，冼明州絕不答應賜婚。

當下就要將玉墜子還回去。

便噗通，又筆直地跪到了地上，請求收回命。

這下，連楚珩這種不解風的都惱火了，拂袖離席：“冼明州，你若一輩子討不著夫人，便自己認了吧，與人無尤。”

作者有話說：

楚珩vs冼明州

秀才遇到兵哈哈哈

第71章

冼明州剛被貶, 下了朝會，不等過晌，姜月見于自己坤儀宮里, 等到了來為他鳴不平的宜笑。

彼時, 陛下正在吃娘親宮里的杏仁酪，姜月見教他吃飯別狼吞虎咽，仔細嗆著, 陛下像了三天三夜似的，抱著吃了一大碗, 看著空落落的碗說還要, 余一瞥，突然變了臉，嘟嘟小臉上炸開了一朵的向日葵。

“姑姑, 你來啦！”

姜月見把眼去, 還真是宜笑。

宜笑穿了一品月煙水竹紋的長子, 亭亭玉立在簾門, 似乎猶豫，不好往里殿來，姜月見略蹙柳梢，心道宜笑什麼時候變拘謹生分了，忙向招手, “快來, 你再不幫著吃點兒, 哀家這里的點心酪都進他一人肚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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