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皇叔莊賢王承繼大統的消息,便傳遍了西京各。
大長公主一夜間,又變了長公主,就如熙帝在位時一樣……
也有細心的人發現,一直幽居在宮里那位李太后,也忽然間變得尷尬起來。
是莊賢王的皇嫂。
莊賢王做了皇帝,還是太后嗎?
若久居宮中,又該如何與新帝共?
“他故意的。”李桑若靜靜地盯著帳幔前那個的修長影,眼睛仿佛都直了。
“熙帝子嗣不,可元氏宗族不缺男丁。他明明有那麼多人可以選的,與先帝同輩的,更是大有人在,再不濟,元閱還有個庶弟,可他不,偏偏拐杖倒拄,叔繼侄位,去倫常,你說,他是不是誠心讓我難堪?”
臨朝太后之尊,熙帝皇后,是李桑若最拿得出手的份,也是在李氏一黨覆滅后,仍然可以活在這里的原因之二。
另外便是那個裴獗并不認可的……脈之親。
裴獗一次都沒有來看過。
就好像忘了這個人。
足深宮,重兵把守,出不得自由。
不是坐牢,卻與坐牢無異。
“你說,他為何就那麼恨我呢?就算不肯認我是他的嫡親妹妹……那我也從未害過他啊。怎就那麼恨?”
不僅沒害過,還過……
唐恭久久不語。
李桑若子癲狂無度,他等說完,也發泄完了,這才慢慢上前,拱手垂頭,沉聲道:
“我來只是知會你一聲。你心里有個數,卻也不必太過憂心,誰做皇帝,都是傀儡,只要他不點頭,這宮里就沒有人敢傷害你。”
李桑若看著他,眼淚往下落。
“他這麼晾著我,還不如直接傷害我好了……”
唐恭不答。
李桑若哭著哭著便笑了起來,角的弧度,格外詭譎,“恭叔,你說他為何不自己當皇帝呢?這樣我也可以撈個長公主來當當,是也不是?”
唐恭皺眉,但語氣溫和了幾分。
“太后慎言。”
“我不是太后了,以后都做不太后了……你忘了嗎?”李桑若盯住他,笑容突然從眼里升起,慢慢起走近他。
“恭叔,我不想留在這里了,不想讓這小小宮殿,困我一生。”
“這麼久了,只有你來看我,除了你,一個人也沒有,一個也沒有……”
的目,緩緩挪向唐恭背后不遠的榻,輕忽一笑。
“恭叔,我夠了……我不想等了……你帶我走吧。”
唐恭后退一步,迎上狂熱的目,眼神越發冰冷。
“我若是你,會老實待著。這天下,還有比晉宮更安全的所在嗎?”
“我不老實嗎?恭叔從哪里看出來,我不老實的?”
李桑若笑容分外詭邪,看著唐恭上的孝服,上手拉扯一下,指尖便引住了他的腰帶。
“恭叔穿著這一,真是好看。難怪有人說,要得俏,一孝呢……”
唐恭眉頭皺起,看一眼,拉住的手甩開,轉便走。
腰突然被人從背后抱住。
一雙纖瘦白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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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慢慢繞過來,扣住腰,挲著,順著小腹下行……
李桑若將臉溫地在他的后背上,溫包裹著他。
“恭叔,天下人都可以恨我,厭我,你卻不該……我會有今日,可全是拜你所賜……”
笑著,笑得恨恨的。
“全都怪你啊。”
張開咬在他的后背上。
這麼瘦的人,卻有的。
李桑若嘶嘶地笑了起來,像毒蛇吐著信子,發瘋般啃上他后頸的……
唐恭咬牙,“你瘋了?”
“我不該瘋嗎?我最有資格瘋了……”李桑若握住他,的,笑得恣意至極,“你害了我一輩子呀,不該管管我嗎?”
一切都有些套。
宮門森嚴的守衛撤去了,莊賢王府的軍也沒了蹤跡,京畿大營里原本蓄勢待發的重兵,也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
仿佛這場危機,沒有發生過一樣。
崇政大殿白幔垂地,在冷風里徐徐飄,森寒無比……
馮蘊親自持了天壽皇帝的大殮。
那個把玩風鈴,期待地盼著,喚“娘子”的孩子,化了一個莊嚴肅穆的廟號,從此定格在皇陵。
從皇陵回來,馮蘊簡單地洗了個澡,子便開始發熱……
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生過病了。
這一燒,前世今生所有的空虛、無助、失落、憾,通通席卷過來,燒得大腦昏昏沉沉……
累了這些日子,沒有好好歇過。
躺下去,便想睡個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小滿,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這會兒裴獗宮去了。
宮里在籌備新帝的登基大典。
十日后,莊賢王元寅便要在崇政殿即皇帝位。
國喪后有新帝,西京百姓又添談資,馮蘊整個人綿綿的,提不起半分力氣,仿佛多思考一下,腦子就要從中炸開似的。
思緒晃晃悠悠,腦子里揮之不去的,是那一串風鈴……
記得那年的饗宴之禮,元尚乙撲的懷里,孩子看母親一般殷切的目。
他摟,說,“你要是我娘就好了,你要是我娘,我便可以每天看到你了……”
他還說,“娘子,我想回花溪。你帶我回花溪吧?”
又想到那年昭德宮的門口,死死摟住的渠兒,被侍一點一點從懷里扳開,拉拽而去。
渠兒流著眼淚,對說:“兒會照顧好自己,母后放心。”
他手上也拎著一串風鈴,朝晃了又晃,“母后保重,兒會夜夜夢見你的。夢里,我們會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渠兒……
渠兒……
馮蘊將手向虛空。
想將渠兒抱,不再松手。
又想將阿元喚醒,
帶他回花溪……
可虛空盡弱,那些殘存的溫度,漸漸消散,最終只剩一串風鈴……
在風中,
叮呤。
叮呤。
天旋地轉,眼淚不可自抑。
“渠兒……”
一聲細弱的低,伴著哭泣。
裴獗眉頭微微蹙起。
他為馮蘊拭去額頭的汗,回頭催促。
“太醫呢?太醫為何還沒來?”
“回大王,紀佑去接了,應該很快了,很快就來了。”
裴獗沒有說話,俯將馮蘊摟在懷里,輕安。
“別怕。蘊娘……不要怕。”
“你來了?”馮蘊半睜著眼,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是夢是幻,周圍的一切都被記憶模糊了,只有裴獗的臉,一如既往的真切。
“你總算來了……”
揪住裴獗的袖,子瑟瑟。
“救救渠兒……”
“救救渠兒吧……”
裴獗默默握住的手,牢牢攥在掌心,看著眼淚落,無聲一嘆。
屋子里沒有聲音。
旁人不知娘子為何生一場病,就變得如此脆弱。
平常天塌下來都沒有半滴眼淚的人,這會兒靠在大王懷里,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小滿又是心疼,又是不解……
不知渠兒是誰,不敢問,也沒有機會問。
仆匆匆跑了進來。
“太醫來了,大王,太醫來了。”
濮禮來了。
幫他背藥箱的人,是濮九。
濮九看了裴獗一眼,再看向榻上的馮蘊。
許是燒得有些糊涂了,臉頰紅,眉頭輕皺,睡得很不踏實,里迷迷糊糊地,好似還在囈語著什麼……
濮九瞥裴獗一眼,嘆口氣,把人拉到一側。
“不是告誡過你嗎,辦事悠著點?國喪期間,你怎會克制不住……”
“閉!”裴獗眸底赤紅,瞪他一眼便掉頭,多一個字都不說。
濮九揚了揚眉,腦袋。
“脾氣見長啊。”
以前哪怕全天下人都怕裴獗,濮九也是不怕的。
他什麼德,濮九一清二楚。
可近幾年,濮九眼里的裴獗,是越發難相了,兒不,他到底在想什麼……
比如……
了婚,由著馮蘊住在安渡,時不時分居兩地,像沒事人似的,明明著和相思的煎熬,也不納妾無通房,除了醉心朝事,日子刻板得幾乎沒有樂子可言……
濮九不懂。
他試想過,若是自己像裴獗這般會怎樣,整個人就激起來。
權力便是最好的春丨藥啊。
怎麼能辜負這大好的花花世界?
濮九子一抖,不敢再往細想。
他再過去,濮禮已經把好脈了,朝他點頭示意一下,就去了外屋開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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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九坐在榻邊,也手去探馮蘊的脈象。
“多久沒看你急這樣了。妄之,你這輩子,當真是拴死在這馮十二娘的上了……”
裴獗看著他的手:“我請的是太醫。”
濮九:……
他還真不是太醫,也不歸太醫院管。
“沒良心。”濮九哼聲,“聽說府上請太醫,我擔心得什麼似的,急吼吼趕過來……”
裴獗抬眼,“用不著你,趕滾。”
“咦,我怎麼你了我……”
濮九話到中途,低頭看看自己拉住馮蘊把脈的手,突然明白過來。
“裴妄之啊裴妄之,你該不會以為我在覬覦你媳婦吧?”
裴獗掃他一眼,不說話。
濮九臉頰搐一下,收手冷笑。
“我沒那麼齷齪。走了,懶得管你。”
他拎著藥箱,氣呼呼地掉頭。
裴獗沒有理會他。
濮九走到門口,回頭一看,人家早已轉,盯著他媳婦去了,本就不管他死活……
他那個氣呀。
“裴妄之,你有種!往后你最好別找我。珠玉戶用完了,也別找我……哼!”
裴獗聽著腳步聲遠去,握住馮蘊的手。
“清凈了。睡吧。”
-
馮蘊吃完濮禮的藥后,安靜地睡了一會兒,到半夜,又燒得折騰起來,額頭上汗津津的,雙眼半瞇著,拉住裴獗的手便往上,那灼人的眼神,燙得裴獗心里一跳。
“蘊娘……”
他輕輕環住,像在安一個傷的小。
奈何馮蘊很不肯安生,手腳剛被塞回被窩又翻了出來,哆哆嗦嗦地往他上蹭。
裴獗用手背了的額頭,拿過濮禮留下的藥丸。
濮禮叮囑過,半夜里馮蘊再燒,便喂下一粒。
“別走……救救……兒子……”馮蘊的腦子混沌不清,察覺到有人往里塞了個什麼,便恐懼地掙扎起來,要往外吐。
裴獗不得已只能住,堵住的。
“唔……”馮蘊半瞇著眼,抻著脖子,無奈地將藥咽了下去。
不知是因為委屈,還是想起過世的渠兒和阿元,眼角不自地潤起來。
裴獗皺眉,心里頭就像有一把火在燒。
流淚的樣子和平常大不相似。
很,得人心里一塌糊涂。
也很,到好像心坎里有溫水激。
他竟然很喜歡這時的馮蘊。
流著淚的,的,的,白皙的,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得想要狠狠欺負……
“我知道你喜歡孩子。”
他低頭,近馮蘊的臉,吻幾下。
“等你養好子,我們也生一個。”
馮蘊子原本就虛,讓吻得哆嗦一下,渾不知裴獗那些心思,只覺得上汗涔涔難,著的地方,竟有一子悉的,沖擊著的病,來勢洶洶,好似急切地需索著,那近靈魂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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