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侯府。

天黑掌燈之后，臨安侯在屋里走來走去好幾圈，最終實在是煩得不行，命人將程謙請來，讓他將地契還給程。

“你將地契給，便同說長者賜不可辭，怎能還回來，這是大不孝。”

他還有心想說‘除非是不想認我這個父親了’，可他想了又想，若是他敢這麼說，程還真的敢回一句‘那就不認好了’，到時候就尷尬了。

程謙看了他一眼，也不接，只是問他：“父親為何今日不直接還。”

臨安侯頭疼道：“我這不是不想和吵架嗎？”

在臨安侯看來，程這個兒就是個骨頭，他們父二人湊在一起，不到幾句話就能吵起來。

而且他給了，程估計也不會要，最后還譏諷他兩句，說他實在沒地方丟，就燒下去給他的心肝兒程娥。

這話絕對是能說得出來的。

昨夜程謙將地契送過來，已經是氣得臨安侯一夜都沒睡著，他也想過今日找程算賬，問一問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看不起他這個父親還是怎麼著。

但今日思考良多，想了又想，他下意識有些害怕，不想與再起什麼爭吵。

故而縱然心有不甘，也惱火程不來見他，不將他這個父親放在心里，但也不敢去找麻煩。

程謙皺眉：“您不想和吵架，難道就想我與吵架？”

臨安侯頓了頓，不信：“怎麼和你吵？”

程謙搖頭：“怎麼就不可能了，這些年來，對我是多有意見，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好不容易關系緩和一些了，我可不愿與爭吵。”

因著他那些年只想著一家和諧，他覺得不管程娥程諒也罷，程程

讓也好，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素來一視同仁，秉承公正不偏心。

故而，程和程讓對他一直有很大意見，覺得他有什麼大病，親疏不分，敵友不辨。

也就是他親之后，有了聶靜云在中間緩和，他們兄弟姐妹幾人之間的關系才好轉，程謙現在可不想為了臨安侯的破事去惹惱程。

臨安侯煩躁：“我就問你，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程謙垂下眼簾，沉默了良久，卻問他：“父親只想著自己的境，不想和吵，難不就不能想想我的境，我去做我不愿做的，難道您真的只是程娥程諒的父親，不是我的父親嗎？”

臨安侯頓時噎住，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程謙：“你說的是什麼話！你學做什麼，學怎麼氣我嗎？”

這話，就是往日程用來懟臨安侯的。

臨安侯萬萬沒想到他這個看起來謙和聽話的長子竟然也學了程，說出這種話來氣他。

程謙道：“我只是在想，若是父親真的在乎我，定然會想一想我的境，知曉我的難，縱然不能幫到我，也不會讓我的境更難。

只是父親到底是覺得自己的更重要，至于我過得好不好，那是我的事，與父親并無關系，縱然我兄妹反目仇，父親也不會在意。”

說到這里，程謙淡淡地笑了一下：“于是我又想了一下，倘若是換做程諒，父親應該時時刻刻想著怎樣

做對他才是最好的吧。”

“你......”

“父親，其實你不必白費心思了，六妹是不會原諒你的，如今這般井水不犯河水，不你的恩，對你無虧欠，便已經是很好了，你何必強求。”

“怎麼就不我的恩了，是我，長那麼大難不不是我養的？不是我庇護的？難道出嫁了，臨安侯府就沒給準備嫁妝了？”

“是，是你，生來便了你的恩，所以也并沒有不認你，你還是父親，逢年過節，仍舊會回來看你，等你百年之后，也會為你披麻戴孝。”

“但你也讓了諸多委屈，早就對你沒了，也不想再欠你什麼向你低頭。”

“至于嫁妝，那都是公中準備的，走的是公賬，可以說只是作為臨安侯府的嫡出嫁，而不是作為你的兒出嫁，臨安侯府是的娘家，自然會記得這個恩。”

程謙有些心累：“父親，就這樣吧，大約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你就當是全了，別再去惹厭煩為難了。”

臨安侯聽了這話，又氣又急，眼圈竟然有些發紅：“就算是我當初做錯了事，如今我改過了，難不就那麼不可原諒？”

他想不明白，他都愿意改過了，他這些孩子，為何還是不肯原諒他呢？

他可是他們的父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他就那麼不可原諒？

“難不那些事，就這樣過不去了？”

程謙并沒有回答這話。

臨安侯又問他：“不單單是六娘，你心里

是不是也恨我？”

程謙搖頭：“恨倒是沒有。”

臨安侯松了一口氣，然后又聽他道：“只是難免心中有隔閡，你我父子，便是如此了。”

他會孝敬臨安侯，只因他是他父親，孝敬父母，是他的責任，至于大約是沒有了。

或許是他已經過了需要父親的年歲，如今只想臨安侯安安分分地呆著，最好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問，就像是當初對他不管不問一樣。

臨安侯了，還想說什麼，正好卻見有人匆匆趕來，他只好閉。

來人行禮之后稟報：“拜見侯爺，拜見世子，稟世子，世子夫人請您辦完了事快些回去，小郎君沒見著您不肯睡覺。”

“怎麼又不睡？”程謙一聽就微微蹙眉，也不愿與臨安侯再爭辯下去了，“父親，若是沒事，我便先回去了。”

說著，他也不等臨安侯點頭，拱手一禮，便轉大步離開，腳步比往日都要快一些。

臨安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百集，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了程謙小時候。

那時候的程謙，是不是像如今的程湛一樣，需要父親哄著才肯睡覺呢？

那時候他在做什麼呢？

哦，好像是程諒剛剛出生，他將其視為珍寶，一心想著如何將世子之位搶過來，留給他人所生的孩子。

他厭煩極了程謙，覺得這個人的存在擋了他心兒子的路。

至于程謙...怎麼長大的，他似乎不記得了，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他似乎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