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你不怪我?”
半晌,虛虛落在他腕上的手鼓足勇氣攥了袖口似的,顧平蕪怔然抬眸,瞬也不瞬。
池以藍難得笑了一下。幸而不是冷笑。
顧平蕪不知道有什麽好笑,頭皮一時發,隻是噤聲看著他。
他克製著力道反握住纖細的腕,把人拉起來,沒回答的問題,隻是深深看了一眼。
“下不為例。”他說著,挑了下眉,用眼神問,知道了麽?
顧平蕪像被抓起來問審一樣,眼裏出一點不安,接著點了點頭。
池以藍鬆了手,發覺依然是全繃的樣子,無奈地抱著在鬢邊吻了吻。
“吃飯。”等把按回椅子上,看吃不下什麽東西的樣子,池以藍又給添了菜,“吃完這半碗飯。”
他下過任務,就先起說:“我有事忙。”
仍然用那種很乖的眼神看著他,點了點頭,池以藍就去了書房。
最近他總是很忙,大約是為了板公司。
在他們這些人眼中,二十出頭就拿著家裏給的錢創業做公司沒什麽新奇,一兩個億打了水漂,家長也不過覺得是給孩子了“學費”而已。
顧平蕪認識的同齡人,一般是做個投資公司,雇了專門的團隊來打理,自己大都是甩手掌櫃罷了。可像池以藍這樣,做個小小的板品牌,卻事事親力親為,倒是見。
顧平蕪本來是想找個機會問問他關於這件事的進展,或許能夠幫得上什麽忙,但眼下這個況,隻覺自己還是緘口為妙。
算計他訂婚這件事真的翻篇了嗎?
顧平蕪心裏不著底,卻又不敢卻追著問。可從池以藍的反應來看,至還是樂觀的。
對裏的“寬容”和“原宥”一向陌生。沒有人給過。
可今天給的人是池以藍,還是有點像過重的禮,讓拿著不知如何謝。
微信突然有好友消息跳出來,是個陌生的名字。
點了拒絕,對方第二次申請,還加了一句備注:“林冠亨。”
這次顧平蕪愣了一下,想想,還是通過了。
好友通過後,林冠亨就一直沒有說話,就翻出班級群,看裏麵的人討論作業。
作業早就做好了,還是被池以藍盯著做完的。微積分方程差得要命,能進數理經濟是個麗的意外。事實上,也本沒想過要做學,卻在池以藍的算計下,差錯進了學氛圍最濃的一個學院。
唯一的好大概是能和池以藍一起上課而已。
為了這個,忍了。
晚上十點鍾,顧平蕪已經早早躺下準備睡。明天要上課,不想再遲到再被大家當新鮮事一樣圍觀。
大概是由於這天發生的事見到的人都超出負荷,在床上打了好幾滾都睡不著,就把手機打開隨便放了一集綜藝。
人聲笑聲在旁嘈雜地響著,卻浮躁不安的心變得安靜下來。
池以藍帶著水汽過來的時候,臥室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顧平蕪躺在裏側攥著手機,眼睛卻已經閉上了,還無意識地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半夢半醒地,先是覺到被子被掀開一邊,接著脊背上又若有似無地。
重量過來,不得不張開眼,才看清他燈下俊得不真實的廓,已經被扣著下頜吻住。
“我有話……”
三個字湮沒在他炙燙的呼吸裏,沒了辦法,不了地推了推,到最後又順從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額頭相抵,息間隙,小聲補全剛剛的話:“我有話要說。”
可他漫不經心地把從服裏剝出來,道:“一會兒再說。”
盡管一向拿不準池以藍的心意,可在這一刻,仍然到了不尋常。
他敷衍著,是不想通的姿態,麵冷冽得沒有一道弧度,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冷漠,作卻又比往常更失卻耐心。
委屈又害怕地去抓他的手,卻被輕易就扣著兩手朝上向床頭。
明白過來,表麵上的翻篇是假的,他心裏有惱,有氣,並沒真的放下來,仍是要尋個由頭發泄。
可是,他不能用這種方式。
“池以藍。”
梗著呼吸,眼圈泛紅地著他,隻喚了這一句,他就停下來,沒法再繼續下去。
因為剛剛在書房辦公,他穿得不像平時那樣隨意,上著了一套很斯文俊秀的真睡,領口的扣子解開幾顆,出纖細凹陷的鎖骨和一小片冷白的膛。
比起他的冠楚楚,顧平蕪的樣子就狼狽許多,幾乎是在他鬆開的同時,抬手給了他一掌,因為剛剛被他攥得手腕生疼,沒使上多大力氣,可因為他白,仍在下上留下一道鮮紅的印子。
清脆的“啪”一聲響起,顧平蕪自己也愣了一下,接著就探手去,很張地問:“疼嗎?”
手指被他按著在頰邊,不讓拿走。
他這會兒才出一閃而逝的笑意,不答反問:“嚇著了?”
極力冷靜地說:“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我們聊過了。”
“不是那麽三言兩語就揭過……”懇切地說,“我想知道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他平靜地反問:“哪件事?”
“我有多你?這點到底夠不夠原諒你的小算計?”
顧平蕪怔了怔,一時啞然。
池以藍像哄小孩那樣了的頭發,作緩慢地把弄的服給整理好,扯平了領口,才很認真地看著道:“你有多我,似乎無法決定我是否會生你的氣。”
“那你告訴我你在氣什麽。”說,“我想知道。”
他維持著跪坐的姿態,俯視,靜了兩秒,才說:“在意的程度過界了,所以讓我有些生自己的氣。”
呆住,等他躺倒邊按滅了燈,告訴睡吧,才意識到,剛剛那或許是一場特別的表白。
在黑暗裏到他的胳膊,跟著湊過去進他懷裏,頭枕在他肩上。
他任折騰,等找到位置,才抬手攬住脊背,順著微微突出的骨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畫圈。
“那你下次也不能這麽欺負我,我嚇著了。”得寸進尺地說。
“怎麽欺負你了?”他閉著眼睛低聲反問。
“你……你來。”
“什麽也沒幹。”他說,“還挨你一掌,這來?”
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回事,便換了個話題。
“你在門外……聽見的時候,當時心裏怎麽想的?”
池以藍冷嗤一聲:“你是看出來我拿你沒辦法了?還敢問?”
理虧地沉默一會兒,才小聲說:“我想知道。”
“我當時想,難怪小丫頭突然主,難怪那麽巧被撞見,難怪顧家突然拿這事兒上門和老爺子告狀。難為我還為這個挨了老爺子一頓打……”
“我怎麽不知道你挨打了?”顧平蕪驚訝道。
“我也二十出頭了,這麽大的人被老爺子拿藤條一頓,難道還值得四宣揚?”
顧平蕪無法反駁,又問:“你說沒怪我,第二天幹嘛還冷著我?”
這次池以藍沉默了很久,久到顧平蕪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他才抬手了頭發,很溫的樣子。
“我沒過誰,所以我得離開你好好想想,那我到底是不是在你。”
顧平蕪沒來由愧疚起來。在這段一手主導、就的關係裏,本沒有預料到“相”這個結局。
可如今一切都比想象中更好,更不真實,讓遲疑了很久,才敢確認。
“那你想明白了嗎?”
池以藍笑了一下,沒答。
再怎麽追問,他也隻是勾著角沉默,任著急,最後不耐煩似的把人摟過來,以吻封緘。
他明知自己不是輕易原諒欺騙的人,卻在麵前底線全無。
他惱火過自己泥足深陷,有過不想麵對的時刻,但最終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就是上了。沒別的原因。
*
這幾天,事就像是真的翻篇了一樣,沒再被兩人提起過。
除了池以藍比之前更忙一些以外,生活一如既往。
顧平蕪漸漸從被揭破的不安裏走出來,也終於會到被池以藍“”著的不同。
他很再不顧的想法我行我素,也很再冷言冷語。比起從前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來不報備,現在出門開會辦事都會發個微信,還要囑咐好好吃飯。
周末,池以藍照例送回顧家,然後再過去板場找大風。
程方原的團隊接注資,並且同意承接項目,和Cons的合作進展順利,當天晚上簽完合同,約在今宵慶功。
池以藍作為和Cons並列的資方大老板之一,不能不在場。
席間Cons的大華區老總聊起最近國的幾個手,提到蔣行的名字,他手底下一個助理是蔣行的,用手機搜報道出來,給旁邊的人科普蔣行。
池以藍原是坐著靜聽,他話不多,邊坐著的伴先是見了他戴訂婚戒指,又試探地靠近幾次都被不冷不熱擋回去,因此也不敢貿貿然開口,隻時不時給他倒酒,正無聊到渾長。
見了助理的科普,頗是八卦地湊過去拿手機看,終於找到話題一般,偏頭給池以藍介紹。
“池先生,這個手怎麽樣?往後說不定還有可能簽在您旗下呢。”
池以藍不耐地瞥過一眼,下一秒卻愣住,破天荒結果遞來的手機,定睛看了半晌。
伴以為他興趣,正要借機搭茬,卻見他很快恢複了冰封般的表,撂下手機,借口氣出去了。
大風覺出不對,追出去卻見他靠在臺煙,似乎一切都正常的,便又退回到包房。
*
臺風涼,海市正要冬。
池以藍穿著件很貴氣的黑斜紋呢短外套,出修長的一雙,明明是斯文的穿法,擱在他上卻莫名有氣勢奪人的冷冽。
他沉默下來,就更有拒人千裏之。
此刻,他出來煙,是為了仔細回想剛剛在蔣行資料上看到的那張板的圖片,到底是不是和顧平蕪鎖屏上的圖片一致。
又或者,那到底是不是同一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