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祐理的工作室坐落於阪城中之島,二層獨棟臨江而設,外觀仿佛一顆切割工藝高妙的變碧璽,在江岸矗立。
寶石材料被放置在步式保險倉庫,顧平蕪跟在池以藍後,漸漸走進一個絢麗的世界:尖晶石,碧璽,藍寶石,鴿紅,鑽石……還有許多甚至不出名字的種類。
這些寶石分裝在明蓋子的盒中,擺放於正中間那座超大的中島臺。
宮城祐理立在中島臺一側,按開玻璃櫃臺的碼,手示意道:“先坐吧,訂婚戒指嘛,要慢慢看。”
顧平蕪落座,不著痕跡地端詳正將寶石盒依次拿出的宮城祐理,一時思緒百轉。
既是池以藍的小姨,為什麽從未被人提起?池以藍來此探親,又為什麽沒有一開始就和說明原由,反而打著訂製戒指的名義?
顧平蕪原本對別人的家事不甚在意,即便對方是池以藍。可那是從前。
神思恍惚間,聽到宮城祐理詢問對和種類的喜好,下意識看了池以藍一眼,道:“藍吧。”
池以藍沒看他,微微揚起眉梢說:“這顆怎麽樣?”
他指向一顆深藍的寶石。
“這顆是海藍寶石。”宮城祐理道,“切割手法很特別,我們一般稱之為幻象式切磨,因為切割麵特別多。”
說著,將盒子打開,帶著手套的手拿起寶石,呈遞到顧平蕪麵前。
幻象式切磨凹刻技,使這顆海藍寶石每個角度都華流轉,呈現出青綠和深藍兩種澤。
顧平蕪凝注良久,朝宮城祐理微微一笑道:“就這個,可以嗎?”
對方反而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這位準未婚妻進來不過五分鍾,已經做出選擇。
“當然。”宮城祐理很快道,“那我們接下來就可以看設計圖了。”
返把寶石遞給在後的助手,那助手顯然有些詫異,用眼神向再三確認,才明白這顆寶石的確將有主人。
也不怪助手遲疑,這顆海藍寶石產於尼日利亞,因為礦床位置奇特,開采難度極大,這顆石頭足有3.88 克拉,是其中最完的作品,誰料既沒有進拍賣會場,也沒有為鎮店之寶,就這樣看似隨意地給人做了訂婚戒指。
而顧平蕪並不懂這兩位行家的唏噓,隻想快些結束“定製戒指”的行程。
因為準未婚妻的果斷,選設計圖的過程也稱得上電火石。
作為一個癡迷於珠寶的設計師,宮城祐理不解這些麗的東西怎會對顧平蕪來說毫無吸引力。
送圖給員工製模後,顧平蕪去了盥洗室。宮城祐理慢條斯理下手套,朝池以藍道:“這位顧小姐……看起來不簡單。”
此時他們已從寶石倉庫裏出來,池以藍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微微頷首,沒作聲。宮城祐理辨不出他的反應,又問:“以藍,你到底怎麽想?”
這一次,池以藍抬起頭,與小姨四目相對。
*
盥洗室因進而響起清脆的鳥鳴聲。鏡子裏映出沉靜的眉目,以及始終不太有的兩頰。
電話在這時候震響,從手包裏拿出來,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
掛斷,對方鍥而不舍再次撥來。正要把對方加黑名單,一條短信嗖地抵達。
“池以藍應該不知道你是反社會人格吧?”
麵不改地刪去短信,繼續將對方拉黑名單的作。
接著,第二條短信傳來。
“但蔣行知道,對吧?”
拇指在屏上微微停頓。顧平蕪在原地靜了兩秒,回撥過去,卻傳來對方關機的提示音,好像這不過是一個突發奇想的惡作劇。
轉而給從前相識的一位板攝影師打過去,不過幾秒,那頭已經飛快接起。
“……阿蕪?”攝影師似乎很詫異會接到的電話,甚至難以置信地第二次確認道,“真的是阿蕪嗎?”
“是我,Ko哥。”
“你……你最近怎麽樣?傷好了嗎?現在還玩不玩板?你要是想玩,隨時來找我……對了,怎麽會突然打給我?是出什麽事了嗎?”
這一連串問題終於令顧平蕪毫無波瀾的表產生變化,幾乎是忍了笑,放輕聲音道:“你一口氣問這麽多,我怎麽答?”
“哈哈哈,是Ko哥不好……”
那頭和從前一樣發出爽朗大笑,接著又靜默下去,似乎想到了什麽,好一會兒都沒再開口。
顧平蕪知道他如果開口,即將詢問的會是什麽。
無意和人唏噓往事,開門見山道:“Ko哥,我需要大風的聯係方式。”
“大風?”Ko哥說,“他最近離開AE了,好像是要自己開公司吧,我也很久沒看到他了。不過號碼應該沒變,我微信發你。”
不一會兒,號碼發來,和Ko哥道別後掛斷電話。
那個惡作劇莫名其妙提及從前,好像隻是為了刺激。可近來與過去唯一的集,恐怕隻有偶遇的大風一人。
就算錯殺也罷,隻能尋他問罪。
穿過走廊回到會客室,半掩的房門傳來池以藍的聲音,顧平蕪垂眼,放下了推門的手。
“這件事上,我總歸要聽老爺子的安排。”不知由什麽話題而起,池以藍說了這句話。
而宮城祐理因此陷長久的沉默,而後啞著聲音問道:“你……真的會和結婚嗎?”
池以藍因這問題而到奇怪,他對小姨搖了搖頭,淡淡道:“你們總把事想得太過複雜。”
“我隻是……簡單地權衡利弊,然後給出一個對大局無礙的答案罷了。”
“顧家對老爺子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我不必要在這種無關要的小事上和他過不去。”
“阿藍,你現在……還在怪他嗎?”
池以藍搖頭,他的表稱得上平靜。
“隻是每次去探母親的時候,都會覺得這世界糟糕頂。”他說到這,反而笑了一笑,那個表是很淡的,幾乎看不清弧度,“也可能,這就是天意安排老爺子想告訴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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