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直播還在繼續。

香鬢影的熱鬧，和華燈下的修羅場都距離很遠。

溫氏莊園裏這間寂靜的會議室中，溫璨第一次對他父母流出了不加掩飾的戾氣來。

“我，”他盯著他父親，一字一句從齒間磋磨出來，“就是要娶。”

“你……”溫榮愣了一下，怒意發，“你到底為什麽……”

“我殘了，就連自由選擇老婆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溫璨打斷他，語氣就像被磨得鋒利無比的石頭，又冷又尖銳，恨不得將所有人都割出來：“如果我的沒事，爸你還敢這麽幹預我的選擇嗎？”

溫榮口起伏地指著他：“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全心全意為你著想……”

“知道了，”溫璨又突兀地勾一笑。

他本就長得極好看，以往笑的時候似月淌青竹，如今卻因蒼白和鬱而添了許多尖銳刺人的冷意。

好似深冬的天，烏雲下有大雪紛紛。

他就用這樣雲堆積的眼盯著溫榮，吐字很輕道，帶著說不出的諷刺：“我會把太爺爺留給我的所有東西，份以及各種財產，全都還給溫家，以此來換我的婚姻自由……”

“這樣，爸你滿意了嗎？”

“……”

他的話落下後，整個會議室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半晌，溫榮才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溫璨！你是不是瘋了？！你當我是誰？你現在還把我當你的父親嗎？”

自從妻子去世後，溫榮從未在人前出過這般失態咆哮的模樣。

他看起來簡直快被氣得心髒病發了，一張英俊的臉漲得發紅，盯著溫璨的眼神除了憤怒還有巨大的傷心。

溫蓮趕上前攙扶住他，不停低聲安。

溫榮卻一把推開他，隻指著溫璨，一臉失道：

“你怎麽能對我說這樣的話？我難道會在乎你太爺爺給你留的產？就連我的產都全是你的！！你，你簡直……”

“好了。”

一聲蒼老卻威嚴的喝令響起。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坐在主位上的老人手持拐杖，將在場三人都掃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到溫璨上。

獅子一般兇悍的目微微和，他淡淡道：“我們溫家，不至於連一個肆意妄為的兒媳都不敢娶。”

溫榮麵微變：“父親……”

“好了！”

手杖重重敲在地上，同樣的兩個字，這一次卻嚴厲得多。

溫榮麵微僵，低下了頭。

老人對溫璨道：“你也說那些賭氣的話……”

“我沒有賭氣。”溫璨麵無表。

“不是賭氣是什麽？”老人語氣平和，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專斷，“你殘的是，不是大腦，而隻要大腦還在，你就一直在溫家擁有最高選擇權——現在任由你卸任，也隻是爺爺希你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知道嗎？”

“……”

溫璨不說話，老人也不在意，又轉頭看向溫榮。

“你和孩子賭什麽氣？是阿璨這些年都太懂事太聽話了，你才一點寬容之心都沒有？”

溫榮臉很難看，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也隻是擔心他，我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希他好，娶的人自然也要是最好的！我們不是娶不起肆意妄為的人，但那也得是個足夠優秀足夠他的人？但爸你看看那個葉空，但凡有點自覺，都不會在舞會上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

說著說著他又開始漲紅著臉拍桌子。

這副完全為孩子著急甚至忘了形象的父親模樣，倒是讓老人的神緩和了幾分。

“好了，阿璨自己會有數的。”

“他有什麽數？我看他就是昏了頭！”

溫榮瞪了溫璨一眼，見他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轉過臉去不看他了。

老人卻越發和了神，淡淡道：“行了，散了吧，你再管孩子的了。”

溫榮起就走。

年紀一大把了，卻還很有些脾氣的模樣。

而就在他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老人突然住了跟著起的溫蓮。

“溫蓮，你要記住……”老人看都沒看他一眼，淡淡道，“你現在隻是暫代阿璨的位置。”

“什麽時候阿璨自己想通了，願意回來了，你得把一切都還給他，但即便如此，你也要好好撐住，”他說，“我不求你做得像阿璨一樣出，隻要不出錯就行了，明白嗎？”

“……”溫蓮短暫地愣住了。

直到老人抬起枯皺的眼皮，投來獅子一樣寒芒森森的視線，他才猛地打了個哆嗦，飛快地低頭道：“明白了。”

已經走出了門的溫榮腳下未停，仿佛這些話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可隻有遠走廊盡頭的鏡子裏，遠遠映出了他瞬間變得暗沉憤懣的眼神。

·

待到兩人都走了。

老人起，親自推著溫璨的椅，向外走去。

“阿璨，無論你到底想幹什麽，爺爺都不在乎，也願意支持你，但前提是，你得明白，隻有溫家好，你才能好。”

溫璨一不，語氣冰涼厭倦：“我從未忘記。”

“既然如此，無論是溫家，還是集團，都會等著你的。”

“……”

“……”老人慢慢地歎了口氣，沉默良久後道，“還有，無論如何，溫榮都是你爸爸，他是你的。”

“……”老人看不見的地方，溫璨翹起，出了一個如深夜落雪般森涼的笑。

可他的語氣卻很平和，乃至溫：“爺爺，你放心吧。”

“這一點，我也很清楚。”

“一直都很清楚。”

兩人不再流。

溫璨低頭看向了還在直播舞會現場的手機。

明亮的燈裏，鏡頭清晰地映出了沒有一猶疑的漆黑眼瞳。

·

隻掃了一眼遠舉著請柬的秦見白，便收回了目。

因為秦見白製造的曲，周頌此時已經收回了原本向葉空的手。

於是葉空看他一眼，自己對他出了手。

在周頌愣怔的目裏，說：“如果你不怕被我踩的話，就跳吧。”

“……”

在許多人矚目中，周頌微微笑了笑，拉住了的手。

音樂聲響起，演奏團開始演奏舞曲。

葉空就這麽穿著休閑的，和一西裝革履的周頌跳起了不像樣的開場舞。

隔著一個手機屏幕，溫璨和他爺爺分開，獨自停在了二樓的窗邊。

視線落在直播上的同時，他從兜裏扯出了一隻耳機，塞進耳朵裏。